第六百七十三章
「命在就好。」沈墨城沉眉打斷,「只要能醒,老四不會讓自己跛了。」
他視線移動,看到那邊簡將軍扶著老佛爺坐在椅子上,老人目色灰暗,蒼老大半。
一周過去了,肖雲哭得眼睛腫開不了縫。
另一邊,是香港江家來的人。
溫謹懷瞅了眼那邊,江城這會兒不在,都是江家祖宗的幾個重要人物,他們不認識。
沈墨城問江紫琳什麼情況?
「外傷比老四輕些,聽援救隊的人說,落水時被老四死死護在了身上的。她的傷主要在頭部,外傷幾處都不在要害,現在是查不出病因的昏迷中。」
都是事兒。
沈墨城和簡老將軍打過招呼,回到顧爽爽身邊,顧爽爽困得東倒西歪。
男人輕聲喊了聲太太,顧爽爽轉醒,與他沉黑的眼眸四目相對,她一時為四哥和江紫琳感嘆,有些無話。
沈墨城柔緩下來的五官,沖她一笑,大手一把撈了小雪糕在腿上,攥了下顧爽爽的小腰,把她撈起來:「困了?帶孩子們出去吃個早餐,你們娘仨守這裡也沒用,我和謹懷在就行。」
那邊溫謹懷也催自己媳婦兒。
安果抱著七個月的孩子,與顧爽爽相視一笑,兩個婦人家帶著孩子轉出走廊。
迎面碰上一席人進來玻璃門。
是那個子過分高大的混血男人,江城。
都熟了,雖然沒說過話,顧爽爽微微一傾腦袋。
江城定了定身形,銀灰色考究的西褲和白色襯衫,幾天下來都有些褶子。
不過絲毫不影響這人的風骨,越是中年,越是滄桑和成熟渾然一體,英俊中總有種叫女性無法忽視的邪氣。
他懷裡居然抱著一個小嬰兒。
奶白色的襁褓裹得很嚴實,旁邊有醫生戰戰兢兢舉著小吊瓶,另外的人推著恆溫箱的嬰兒車。
顧爽爽轉眼便明白,瞳孔一定,左右卻找不見阿靈。
男人錯身而過,幾秒后才有風拂面。
安果見她不走,笑著問,「沈太太怎麼啦?」
她的婚禮上,阿靈懷孕,喝酒住院,那時還不顯懷,估摸三四個來月,現在八個多月過去,那嬰兒,分明就是……
那阿靈呢?
江紫琳傷成這樣,沒道理不見阿靈的,據說這姑嫂關係極好。
江城在江紫琳被送到醫院的當天就從香港趕過來了,今天應該是去機場接小寶寶的。
小寶寶從香港被送過來,那不是證明,香港那邊阿靈不在,沒有媽媽照顧,當父親的江城才把這麼小的孩子弄來身邊,畢竟江紫琳在這裡不知道要躺多久……
顧爽爽和阿靈有過見面次數不多,交談更談不上,卻總隱隱惦記那個女子,大概是因為每次見阿靈,她都是那麼蒼白,很小心的躲在哪裡,偷偷擦眼淚,那副絕望的樣子。
「沈太太?」
顧爽爽陡然回神,微微嘆息,現下也無暇細想,回頭沖安果笑了笑:「我們快走,不然孩子爸爸們該罵人了。」
安果喏嘴,「我家那個倒不敢。」
顧爽爽垂垂眼睛,小眉頭有點抽,不禁想,身邊這一個一個的,怎麼就她鎮不住家裡那口子?只有被訓被管束的命誒。
……
江城看著醫生小心翼翼把兒子從自己懷裡抱走。
男人精緻高凸的眉骨下,深凹的眼眸,眼型狹長,瞳孔很淺,眯眼看人時,卻深邃逼人的彷彿兩道漩渦,初望,奪魂攝魄。
心緒壓抑寫在緊抿的薄唇上,面目冰冷得沒有一絲表情。
單獨辟開的設備齊全的嬰兒室里,靜靜地沒有一點聲響。
醫生護/士們做事,戰戰兢兢都不用說。
奶白色被放進小小的恆溫箱里,護/士摘了摘小帽子,江城定睛沉瞧,快兩個月了,還是皺皺粉粉的一團小臉。
不怪。
生下來時,才四斤多。
這些天他抱著時,時常會認真瞧一瞧小傢伙的手臂,淡青色的細細血管沿著那薄透的小皮膚,脈絡清晰。
他將來長大了一定白。
像那女人。
一時心口發沉,一口氣便提不上來。
眉宇擰得發緊,他轉身走出病房。
阿威見他臉色不好,低頭恭敬地遞過一根點燃的雪茄。
他掀了眼皮,瞧了那根煙霧繚繞的雪茄片刻,神色不定地稍微抬眸。
阿威見他面色,這些日子城哥心情差成什麼樣,誰都明白。
多事之秋,二小姐成這樣了,小少爺又是一路搶救才堪堪度過了危險期,而阿靈夫人……
阿威把雪茄扔給旁邊小弟,囑咐立刻捻熄了,怕城哥來火,如今他特別陰晴不定。
江城蹙著眉宇,把手攥進西褲口袋,眼神淡漠地看著病房裡,溫謹懷掀開恆溫箱的小蓋子,彎腰給小傢伙做檢查。
溫謹懷摘掉口罩出來時,聽得男人一聲低沉的『謝謝』。
他掛好聽診器,溫潤淡笑:「不必客氣,小兒科範圍內,謹懷幫的上忙。只是江小姐那裡,謹懷也愛莫能助。」
兩個身形高俊卻風格完全不同的男人並肩而走。
臨到病房,江城客氣地微微側目,「小兒那裡,就麻煩溫醫生多費心照顧了。」
「江小少爺的小身子骨,只要預防疝氣,先天不足可以後天細心呵護,茁壯成長不是問題。」
點頭分別。
溫謹懷看了眼江紫琳的病房,依稀瞧見肖阿姨在裡面。
他轉步往簡章柯的重症病房走,就在斜對面。
……
江城進病房,肖雲從椅子里起身,放下江紫琳冰冷的手,側過身把眼淚擦了。
一抬頭才見是兒媳的哥哥。
這個男人的身份,肖雲知道,當初一個電話打到他家老頭那裡,言辭輕而意味何其地沉,警告簡慕天管好兒子不要再去招惹紫琳。
江城沒做聲,點了下頭算作打招呼。
並不熟悉,肖雲雙手握在身前,也微微輕頷,回頭望著床上面目平靜似在沉睡的女孩兒,肖雲情緒又控制不住,輕聲顫道:「總也問這些個腦科專家,問來問去,怎麼就是醒不了,胳膊和腹上的傷都做了手術了,也過了感染的危險期了……」
江城站到窗邊,眸色發沉,長時間眺望窗外。
正是近六月,北方的夏天,也算酷暑。
良久后他回身,眸色極淡,也算安慰肖雲,「親家,總會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