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撫摸》第四十章(1)
段思宏參與編撰的圖書一版又一版地加印,廣受歡迎。稿酬寄到黎雲手裡,她捧起錢就想起往事,對著錢潸潸掉淚。她沒有勇氣花這筆錢,全送往段思宏父母家。「有事啊?」段母見她愁眉苦臉,問。最近工作忙,她來的次數越來越疏。段母病倒在床,腦門蒙了濕毛巾,大熱的天蓋著厚被,段父沖她凄涼一笑,進廚房裡熬中藥。「嗯,給您送錢來。」她坐在床邊。兩位老人互相看著,問:「他欠你錢嗎?」「不,他的錢。」黎雲把捆成的錢放在桌上。「他們按老地址寄到家裡。」「這麼多,不會錯吧?」段父看看錢,又看看這邊。「有合同呢,每版加起來就變成這麼多。」兩個老人見錢起思,半天,段母說:「我們已經斷絕關係,這錢跟我們也沒關係,你拿回去吧。」「您這麼一說我更拿不走了,我們離了婚,也沒有關係。」「離婚歸離婚,還有孩子呢。」「孩子有我虧不了她,錢還是你們收下。」「等等,你是不是外邊有人了?」段母打量她問。黎雲臉紅起來。老人待她親生女兒一樣,她不忍心欺騙他們。「你要是有了男人,這錢我們就留下,給他保管著。」段母說,態度轉變。黎雲滿腹委屈,嘆道:「媽您想哪兒去,我現在哪有那個心思。」老人將信將疑,讓她把錢給孩子,他們退休金已經夠花。段母用頭髮刮著一把篦子,把篦齒颳得乾乾淨淨,然後再梳。幾天沒見,老態龍鍾。「要不這樣,錢還放這兒,櫻桃需要我來拿。」「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痛快,給你就拿著!」段父強行把錢又塞進包。推來推去,他們都希望能找到段思宏,錢也就有著落。可人在哪兒呢,誰也不知道。「都怨你,好好的抽他媽羊角瘋!」段母眼一瞪老頭子,哭起來。「你看你怎麼怪起我來了?」段父看黎雲。「不怨你怨誰,好好孩子……」段母一揚手,老頭子一閃身,篦子砸在牆上。「你看,當初……怎麼全賴我身上?」老頭子見她又抓起什麼趕緊貓腰。段母不管不顧,兩隻巴掌拍打被子哭天嗆地,讓老頭子把兒子找回來。段父一肚子火,又怕傷老伴,一跺腳進了裡間。黎雲趕緊勸老人別哭,自己會想辦法找到人。「他在哪兒?」段母抽噎問。「我認識個人,她可能知道。」黎雲沒有說出施小茹,因為她心裡也沒底。「快去,找著告訴我,花點兒錢都沒關係。」段母使勁搖晃披頭散髮催她。「媽看您說的……」黎雲聞到糊味,衝進廚房端下中藥鍋。眼前凌亂不堪,角落裡堆著風乾的青菜,半盆剩湯漂了幾片冬瓜。她往葯鍋里續了水,筷子墊在鍋蓋下防止譜出來,然後動手收拾四周。自段思宏不辭而別,二老雖然嘴上不認這個忤逆,心裡卻割捨不下,在報上登了尋人啟事。「媽您好些了嗎?」黎雲把熬好的葯端出來。「好什麼好,他老氣我,好得了嗎……」「我氣你?」段父在隔壁叫。「你看她這樣兒,一吃藥就跟殺她似地。」「不吃,怎麼樣?」段母揚起下巴,對黎雲說。「吃了胃裡特難受。」「醫生怎麼說?」「還不是那套,一會兒胃病,一會兒腸炎,又什麼神經官能症,反正都不一樣。」段母往後一仰,看向天花板。「這樣好吧媽,待會兒您還是把葯喝了,我有空兒帶您到我們那醫院看看,我認識個醫生,說不定可以確診。」她把老人換下來的臟衣服歸攏到一塊,丟進洗衣機。「拉倒吧!」「就去看看,有病亂投醫,說不定就能好。」段父過來勸。「不去,哪兒也不去,就等死了。」段母兩眼朝上望著天花板,手指堵住耳朵。「算了,甭理她,快跟她兒子差不多了……」段父沖黎雲遞了個眼色,讓她去裡屋歇著。「你說什麼?」段母從耳朵眼裡拔出手指,兩眼瞪圓。兩天後,黎雲把老人弄到她所在的合同醫院。大夫給老人做了全面檢查,讓她少吃多餐,注意保暖,開了些胃動力葯。「我說什麼來著,一千個和尚一本經,念不出什麼花活。」段母出門說。「白來也沒白來,起碼查出肚裡沒長什麼,這就放心了。」「我有病沒病自己還不知道?壓根兒就沒病!」老人一句話捅破窗戶紙,黎雲沒再猶豫,送老人回家,直接打電話給施小茹。黎雲把老人情況一說,施小茹推測老人患上思念型憂鬱症,建議把他們帶來。黎雲讓她最好在紙上留幾個字,也好說服老人,她想想,答應。同時讓黎雲把家中狀況告訴段思宏,促使他與家人聯繫,這才是最有效的良藥。黎雲回到段家,打開紙條,上面寫:大道至簡,大醫至愛,適者有壽,仁者無敵。二老看了半天似懂非懂,黎雲解釋:「這第一句嘛,大道理明擺著,心放寬了啥也別尋思。二一句是一顆愛心就夠了,別什麼事都想不開。第三句是對著前兩句說的,想開了,就能適應,病也沒了。」黎雲心裡光想著怎麼給段思宏打電話,施小茹教的忘個差不多,只好臨場發揮。「第四句,第四句是總結,要是做到前幾點,就不會有干擾,病呀災的全不在話下,一切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