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撫摸》第四十章(3)
接下來她的任務就是找錢,幸虧每年的壓歲錢都沒捨得花,存在一個存摺。她去銀行把錢取出來,還是不夠,又打碎儲蓄罐,倒出裡邊零碎。為了不使媽媽發現,她故意當著她面裝作一不小心把罐子跌碎,媽媽只罵了她一句「三腳貓」。既使這些錢湊在一起,還是不夠買一張小孩飛機票。她又開動腦筋,去打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主意。先跟爺爺奶奶說學校里購買課外讀物,輕易扎到一筆錢。又到外婆那,說是同學過生日需要湊份子,再扎到一筆。現在,手裡的錢算起來還能略有盈餘呢,下一步要做就是等待時機到來。以前每逢周末,媽媽總會帶她去外公家,跟外公外婆住兩天,上學前一天再接她回家。不知什麼時候起,媽媽不這樣做了,而是周末把她放在外公家自己卻不在那裡過夜。漸漸她發現,每逢這天媽媽特別高興,穿得特漂亮,身上還灑了好聞的香水。不過一想到媽媽一天到晚這樣辛苦,有個男人能讓她高興,也就不計較。現在,她已經決定,這就是她的機會。「今天是星期二,離那一天還有三天。」她扳著手指算。頭一天她過得還算順利。但是第二天媽媽把她叫到身邊,說她晚上說夢話了,還在夢裡叫著爸爸的名字咯咯笑。她嚇一跳,問都說了什麼。媽媽說全是些斷斷續續的話,也搞不懂什麼意思,她這才放心。卻不敢大意,到了夜晚強迫自己睜大眼睛不睡去,生怕說出什麼,被媽媽發現心中的秘密。後來眼皮一勁兒打架,神志也不聽指揮,還是睡過去。第二天她被鬧鐘叫醒,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咪,我晚上說夢話了嗎?」「說了。」母親把麵包夾煎雞蛋遞到她手裡。「說什麼了?」「你把這杯牛奶喝下,喝完我就告訴你。」她接過牛奶,一口氣喝乾,要知道這是她最不願灌下的一種液體。「說吧,我到底說了什麼?」「你說好好讀書,多吃青菜……」說著把書包背在她身上,敦促她去上學。「到底說什麼了,你快說呀!」她噘著嘴不動窩。「說什麼了,你先去上學,放學回來我再慢慢給你說。」她被硬推出門。一整天,她都沒有心思上課,總想著大人都是很狡猾的,做事情從來不露聲色。熬到晚上,媽媽也沒再提這件事,好像把早晨的話忘記。星期五終於等來,她把所有的錢疊在一起藏到書包最底層。看見媽媽燙了頭髮穿著好看的衣服出現在面前,準備帶她去外公家的時候,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差一點就喊出來。「在外公家聽話,聽見沒?」「聽見了。」「吃飯時候多吃青菜。」「嗯。」「一定要把作業完成。」「知道了。」媽媽牽著她的手一路叮嚀,她的心已經快跳出來,如果不是為了那個決策,她肯定會調頭就逃。媽媽像往常一樣,安頓好她,然後離去。在她眼裡,這兩個又聾又瞎反應遲鈍的老東西是再好對付不過的了。第二天上午,她提出要吃雪糕,外婆給了五塊錢,她趁機溜出門,徑直奔民航售票處。一路上好不激動,馬上就可以看見思念已久的爸爸啦。她把準備好的錢投入民航窗口:「請賣給我一張去海南島的飛機票。」「證件?」高處問。已經不是阿姨,換成一位叔叔。「我沒有證件。」她壯起膽子說。高處的人探起身終於發現她,笑了,說:「回去叫爸爸媽媽領你來。」這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只好乞求賣給她一張票,她是去看爸爸。「會寫自己的名字嗎?」「會。」她拿起筆來寫在紙上,欠起腳尖遞過去,滿以為解決問題了,但叔叔歪著頭看了半天,皺起眉頭說:「寫得還不夠工整,回家再練練,練好再來吧。」她要求再寫一遍,但叔叔已經不理她。沒辦法,她只好灰溜溜地離開。她又到火車站,這也是她事先想好的方案。這一回,售票員什麼也沒問就賣給她一張卧鋪車票。她把車票捧在手心,頓時感到自己長大,成為一個能出遠門的大人。她饒有興緻地玩了一會兒車站上的電腦指南,忽然擔心家人發現會找來,就離開。先到附近遊戲廳打了一會兒遊戲,感到肚子餓了,去麥當勞吃了一頓快餐,帶著一筒冰鎮可樂來到街上。此時已是午後,街上人都懶洋洋地睜不開眼。她鑽進一家商場,立刻感到渾身涼快。兜里的錢還有富餘,她打算給爸爸買一些土特產。「帶什麼好呢?」轉來轉去,最後買了兩包小核桃仁,這是爸爸最喜歡吃的。當然她也喜歡吃,還沒走出門,已經摳開一包,一把接一把往嘴裡填,呼出來的氣都帶著一股核桃油的清香。時間還早,她磨磨蹭蹭,在一家錄像廳門口停下,買一張票進去。裡面黑突突在放一部古裝武打片,她差點被腳下凳子絆倒,就勢坐下來。過了一會兒,眼睛適應了,發現場子里人並不多,零零星星幾個年輕人隨著影片情節樂不可支。大概是剛才太緊張,天氣又太熱,她看著看著就盹著,不是被人推醒,可能一直睡下去。睜眼一看,已經散場。她嚇了一跳,拔腿就跑。跑出門又返回來,還好書包靜靜地呆在座位底下沒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