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救贖

北域，蘇城，城主府

冥落閉目躺在床鋪上，軀體乾癟，沒有絲毫呼吸，皮膚呈現死人般的灰白；在其心口處，一個拳頭大小的黑洞如一隻惡魔之眼般散發出不詳的氣息。

在床鋪邊上，老人緊閉雙眼靜靜地坐在那兒，蒼老的手覆在冥落心口之上，盎然的綠意瀰漫而出，想要將那黑洞填滿，卻沒有任何效果，就像不見陽光的花苞，永遠無法綻放，最終只能銷蝕於黑暗之中。

五域的六位帝王，以及蘇依此刻就站在老人的身後，目光不斷地在冥落與老人的臉上游移著，心中各有所思。

整間客房一片靜默，有如肅穆的葬禮一般，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每個人所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臟隨著時間的流逝在緩慢地跳動著。

此時已是第二天中午，距離天帝消失眾帝來到蘇府只過去了半天時間。在這半天時間中，老人一直保持著現在的姿勢未曾中斷片刻，但冥落依舊沒有醒來，心口處的那個黑洞甚至都沒有絲毫痊癒的跡象。其他人則是站在那裡注視著這一切，房間里的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就在某一刻，老人緩緩睜開了那雙圖騰一般的紫色眼眸，收回了雙手...

「怎麼樣了？」蘇依連忙問道。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微微搖頭。

「怎麼會...」，蘇依驚恐地捂住了櫻唇，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西帝伸手扶住了蘇依，看向老人的背影：「之前我受了腰斬之刑森羅萬象都能讓我完全恢復，這次怎麼會治不好這孩子呢？」

「落兒並不僅僅是受傷那麼簡單，天帝還將他體內某種不可替代的東西奪走了。而那東西，即使以森羅萬象的力量也無可恢復。」老人緩緩說道。

「是什麼東西？」西帝黛眉微蹙。

「黑暗的本質：冥界本源。」一旁的黑帝突然說道。老人也微微點頭，同意了黑帝的話語。

見狀，其他人皆一臉震驚。

「誕生了那位黑暗之神的世界的本源竟然一直隱藏在他體內？！」東帝的目光落在冥落的臉上，語氣震驚異常，「也就是說，他的身份是...」

「黑暗之神後裔，冥界的主人，與天帝同等級別的存在！」白帝沉聲說道。

霎那間，房間里再度陷入一片死寂。幾位帝王皆是盯著床鋪上那道已經沒有呼吸的身影，久久沒有出聲。

良久

「冥界之主為什麼會出現在人界？紫帝，將他撫養長大的你應該知曉其中的緣由吧。」北帝看著老人的背影，問道。

「逃亡。」老人的聲音聽起來似是有些悲傷，「逃避天帝的追殺而流亡至此。據落兒所說，冥界早已覆於天帝的手中。他只能逃來人界躲避追殺。」

「也就是說天帝來到人界的原因就是為了他？！」北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為何不將此事早些告訴我們？」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而那時天帝已經降臨於此。」

頓了頓，北帝長嘆一口氣，「唉，若我們早些知道現在的局面興許也就不會發展至此了。」

「非也非也」，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南帝突然開口道，「天地萬物皆有命數，當下之局面應為我等之命，實難違逆。我等現在所應做的，當是尋求解決之法。」

「要怎麼做？」東帝說道，「現在天帝手中握有天冥人三界的本源，我們要如何與之抗衡？」

聽到這個問題，房間里的眾人皆沉默了下來。

「只有一個辦法...或者說我們還剩下最後一點希望。」老人突然開口道。

「是何？」聽聞，眾人皆看向老人。

「落兒，也就是現任冥界之主！」，老人看著面前的那道身影，說道，「曾親身經歷過當初那場神之戰的諸位想必也再清楚不過，即使人界本源沒被奪去憑我等之力也難以與天帝抗衡。天地間...三界之中，能和天帝平起平坐的，只有同為冥界之主的黑暗血裔，那位黑暗之神的後代！」

話罷，幾位帝王互相對視了一眼...

「紫帝，先不談別的，現在冥界之主已經...被天帝奪去了生命，就連森羅萬象也救治不活，你說這些話用意為何？」白帝注視著老人的背影，微微皺眉，顯然對老人突出此言感到詫異不解。

「不，現在還有最後一個辦法救活落兒...」，老人看著冥落死灰般的面容，眼中滿是慈愛之色。

「什麼辦法？」蘇依出聲問道。

然而蘇依話音未落，西帝已衝上前擋在了老人面前。

「不，你不能那樣做！」西帝此刻的聲音竟露出少女一般的蠻橫與任性。

見狀，其他幾位帝王皆面面相覷。

「紫帝，難道你想...」，北帝看著老人，話說到一半再沒有說下去。

「我們，甚至這個世界，現在都已經走投無路了，不是嗎？」老人垂著眼瞼緩緩說道，「若再繼續這樣下去，人類...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會毀滅一盡。那樣的話便是我們的失責與無能了...」

「可是為什麼要以你為代價呢？還有我們呢，我們要一同來承擔這份責任啊！而且...就算救活他他也未必能阻止得了天帝，人界也不一定能得救呀！」西帝抓著老人的手，臉頰漲得粉紅，如同一隻氣急的小狐狸般。

「花懿，我們沒有能力從天帝手中保護這個世界。從前如此，如今亦如此，今後依然如此。這便是命運！你應該也清楚這一點，不是嗎？」老人的神色此刻平靜至極，如一汪幽潭般，「落兒是我的徒弟，從小到大我都將其當作自己的親孩子看待，而非什麼冥界之主。在落兒的心中，也應該把我當成了父親吧...」

老人伸手輕撫冥落的臉龐，輕聲說道，「現在落兒遭此毒手，我怎會忍心親眼看著他就此結束光明的未來，被埋葬於腐爛的泥土中呢？對於一個父親而言，還有什麼比拯救自己的孩子更感到高興與榮耀呢？人類需要希望才能活下去，而現在落兒便是人類的希望，這個世界的希望，我們的希望。即使渺茫，我也依然深信著落兒，願意將一切託付予他。

「我們每一個人都被命運以悲哀之線所牽引著，天帝如此，我們如此，落兒亦如此。我們對自身的命運無可奈何，卻有些時候可以從他人身上得到救贖。我堅信著也深信著，落兒會將這可悲的命運斬斷，讓無能的我們和這個世界得到救贖。因為他可是那位黑暗之神的孩子啊，也是我的......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