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季家舊事
季冬順著季秋的視線忘去，一眼便認出來，那正是老宅那邊的季四叔。雖然有些奇怪季秋為何會不認識，卻也沒多想，只當離得遠，季秋沒看清楚。
她也顧不得跟季秋說話，趕緊起身迎了出去，「四叔，您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嗯，來看看你們，你們阿大呢？下地了？」季老四一邊應和著，一邊問。季老四名季羽，是季山的同胞弟弟，也是季家最小的兄弟，為人憨厚老實，身量很高，身形略顯消瘦，身著暗褐色衣袍，頭上戴了條白色首帕，給人一種淳樸安靜的感覺。
「嗯，阿大去擔水澆麥地了，四叔先進屋，我給你沏茶。」季冬一邊請季老四進屋，一邊沖季秋喊道，「幺妹，你去地里找阿大。」
「唉！好！」季秋忙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跑去。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算是真正融入這個大家庭了，至少家裡人不會再把她當成菩薩供著，偶爾的時候還會讓她幫著干點兒活計。
季冬燒水給四叔泡了茶，季老四接過，看著門口的方向問道，「上次聽說秋丫頭也生病了，這可是好利索了？」
「嗯，好了，如今看著比之前還要精神些。」季冬如今一說起自家妹妹，都是一臉的笑意，如今的季家能有這樣的生活，大多靠的季秋。
「四叔，您過來了。」這時在屋裡看書的季禮也聞聲出來。見是自家四叔，自然沒有再屋裡躲著的道理。
季家老宅那邊的人雖然不大地道，但是這個四叔對兄妹幾個還是不錯的，所以幾個孩子也待他親近。
有了季禮接待，季冬便乖巧的站在了一邊，聽著兩人拉家常。
「四弟，你過來了，家裡一切可好？」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季山帶著季秋回來了，見到自己兄弟，高興不已。無論如何，老宅那邊住的畢竟是親生父母兄弟，他又怎能不關心？
「三兄放心。」季羽見到三兄回來，連忙站了起來，「家中一切安好。」
「坐。」季山示意季羽坐下，自己也走到桌子的另一邊。而季秋早已走到季冬身邊站著，靜靜的聽著阿大同叔叔說話。
「三兄，眼見三嫂的百日祭要到了，這是我這些日子在縣城做活計得的工錢，不多。你先拿著，應應急。」季老四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錢袋子，裡面發出嘩愣愣的響聲，顯然裡面裝的是銅錢。
「四弟，這可使不得。這些年三兄欠你的實在太多了，哪還能讓你破費，快收回去。」季山心中有些感動，整個季家，也就只有這個弟弟還會顧及自家的死活。如今家裡日子好過了，他哪裡肯接，連忙推拒。
「三兄，都是自家兄弟，你若再跟我客氣，我可就生氣了。」見季山不肯收，季老四以為他是放不下面子，不由得板起了臉。
「四弟，三兄知道你是為咱家好，可如今才入春，誰家也不寬裕。再說了，你嫂嫂的百日祭我們自己也已準備好了銀錢，再過幾日便會去置辦。你掙些銀錢也不容易，還是拿回去吧。」
季山伸手拍了拍季老四的肩膀，滿心感激。
季秋在一旁看得很是感慨，季家到底不是都沒沒良心，起碼這個四叔是真不錯。
正想著，屋外傳來一聲粗聲粗氣的召喚：「冬丫頭，秋丫頭，在家嗎？」
「哎，在呢！」季冬聞言趕緊跑了出去，接著便聽到季冬高興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大舅，二舅，你們怎麼來了？阿大在家呢，趕緊進屋。」
季山聽到是娘家大舅子過來了，與季老四對視了一眼，趕緊起身出去迎接。
「大兄二兄，你們怎麼來了，可吃過了？」季山一聽是陳家舅兄來了，也趕緊起身迎上去。
陳二舅將手裡的獨輪車推到牆角停穩，然後一件件的往外面卸東西，「這還不到吃飯的點呢，這裡是幾斤細面，平時給孩子們打打牙祭。還有一些芽麥面，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卻也能管飽。」
「這怎麼好，上次送的細面還有些沒吃呢，又怎好每次都讓你們接濟。」季山的心裡很是慚愧。自從他同婆娘一起脫離出季家老宅之後，陳家舅兄便時不時的接濟自家，否則日子只會更難過。
「唉，跟我們就不要這麼見外了，這次我和大兄在縣城找了份活計，攢下了些銀錢，你先拿著，趕明兒帶孩子們將要買的東西準備準備。眼看百日祭就要到了，酒席也不好辦得太過寒酸，到時候我們都會提前過了幫忙置辦。」
陳二舅嘆了口氣，又從懷裡拿出一個錢袋子，遞了過來。
而陳家大舅子自從進門到現在，一直都板著個臉，一言不發。最初季家求娶幺妹的時候，他就不同意。成親后見妹子在季家幾經受辱，最後分家也是凈身出戶，他更是對這個妹婿沒什麼好感。
如今幺妹更是早早便病逝了，他都有種想要一把掐死這個無能妹婿的衝動。但逝者已矣，看在妹子在天之靈的顏面上，他也只能走這一趟。
「大舅、二舅，喝茶！」這時候季冬用托盤端了兩杯茶水過來，笑嘻嘻招呼著，「你們今日可是約好了的，都趕在這時來送銀錢。」
「噢？這麼說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陳二舅聞言一愣，笑笑接過外甥女手裡的茶。
「是啊，四叔今日也過來了，正在屋裡頭與二兄聊天呢。」季冬笑說著，「今日難得熱鬧，大舅二舅與四叔都留家裡吃過晚飯再吧，也好與阿大好好商量娘親百日祭的事情。」
「這......」陳二舅有些遲疑的看向自己的兄長。
「是啊，大舅，二舅，你們還沒嘗過秋兒的手藝吧？今兒讓秋兒給你們露一手。」就在眾人遲疑之時，季秋也趕緊笑嘻嘻開口。
她算是明白了，今日這一個個的全都是怕自家辦不起百日祭，過來送銀錢的，想到這裡，季秋便再次嘆息，看來這一家子的窘迫算得上是『天下聞名』了，留他們在家吃飯，也剛好算是給自家正名了。
「哦？秋丫頭還會做飯？」陳二舅一見說話的是季秋，臉上的笑意便漾了開來。
「二舅，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今秋兒的廚藝可不是一般的好，阿大和阿姐都讚不絕口呢。」季秋嘻嘻一笑，伸手摟住二舅的胳膊，一臉的炫耀之色。
「好，好啊！那舅舅就留下來嘗嘗咱們秋丫頭的手藝。」一連喊了兩個好字，陳家二舅欣慰的看著季秋，用手摸了摸她高昂的小腦袋，眼角竟有些濕潤，幺妹最疼愛的孩子，長大了。
其餘眾人見此也是感慨萬千，不過任誰也沒有打破這份寧靜。
廚房裡，季秋一邊洗菜，一邊向季冬打聽起了季四叔的事情，之前她可是聽說季家老宅那邊的人對自家不僅算不上好，更甚至有些苛刻，怎麼這季四叔....
「這你就有不知道了，四叔算得上季家對咱們最好的人了，以前娘親在老宅那邊受到祖母刁難，都是四叔在旁幫忙說話。咱們家柴米揭不開鍋的時候，也是四叔暗中接濟。」想起以前的事情，季冬的表情有些沉重，如果說她對季家還有誰能有一絲親情的話，也只有這個四叔了。
「認真說來，還是咱們家拖累了四叔。因為咱家的關係，老宅那邊的人也都不喜歡四叔，咱家搬出來之後，他也漸漸被老宅那邊的人給孤立了。」
季秋默默的聽著，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想象著之前的場景，也是心酸一片。
「其實四叔也是個可憐人，因為為人老實，祖母又甚是不喜，自然也沒人操心他的事情，再加上老宅的日子不如以前好過，直到現在都還未成親。」
「這樣啊！」季秋聞言也是一愣，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想了想，季秋說道：「阿姐，你說這次咱娘親的百日祭，如果找四叔幫忙的話，他能同意嗎？」
季冬想了想，肯定的道，「只要咱們開口，這肯定是沒問題的。」
「那好，一會兒咱們吃飯的時候跟阿大說聲，由他開口最好不過了。」季秋將碟子中的肉倒進鍋里，一面拿鍋鏟子在裡面攪拌一面說道。
「開飯羅！」伴隨著季秋清脆又響亮的聲音，一個個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被端上了桌。
沒過一會兒，原本還在外頭商量事情的季老爹，便領著眾人進了堂屋。
「哇！好香啊，這些都是秋丫頭.....做的？」陳二舅說著話緊走兩步來到桌邊，結果話說到一半差點被嗆了回去。
只見桌上整齊的擺著四菜一湯，其中一個是葷菜，而旁邊的老碗裡面裝著的，竟然是米飯。在這個連白面饅頭都很少能吃上的地方，季家的飯桌上，不僅有白米飯，還有肉，這怎麼可能？
陳大舅與季四叔這時也來到了桌邊，看著桌上豐盛無比的吃食，也是差點驚掉了下巴。
「大家都別愣著，趕緊趁熱吃啊。」季秋從廚房端了最後兩碗白米飯出來，見眾人都站在桌邊愣神，不由得開口催促。
「這......」陳家二舅指著桌上的吃食，想問什麼，卻又發不出聲。
「既然飯菜都上桌了，大家就不要再客氣了，有什麼話，咱們邊吃邊說。」季山見幾人神色，哪能不知他們在想什麼，心中暗自浮現一絲得意，這也是他之前並未直接說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