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口舌如刀

「這都是些什麼人吶？還能不能好好的吃個飯啦？今天是什麼日子，由得你們在這胡鬧！」陳老太的聲音中透著股明顯壓制的怒意。

「喲，我倒是誰呢，這不是親家么，怎麼？話都不讓人說了？我教訓自家小輩，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這邊話音剛落，季家老太就不樂意了。

眼見著兩人就要掐起來，季秋趕緊拽了一下還抱著自己的姐姐，這要是再不過去勸，事情怕就要鬧大了。她可不希望自己辛苦布置的一切就這麼被人給破壞了。

「祖母、外奶，你們都消消火，看到你們這樣，阿娘她泉下有知，也會不安的。」季冬其實很想外奶一家好好的教訓一番季家這一群人，可是今日也確實不適合再鬧下去。

「哼！」想到自己的女兒，陳老太的眼中閃過深深的悲痛和憤恨，若不是因為季家，她又怎麼可能早早過世，讓她這把年紀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剛想發作，可是觸及外孫女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再大的怒火也消失不見，留下的只有悲痛，她一把摟過季冬，失聲痛哭，一句句我苦命的孩子，惹的在場的眾人都忍不住直抹眼淚。

「外奶....」見她如此，原本還在勸著幾人的季冬也忍不住痛哭起來，一時間場面變得混亂不堪，眾人均放下碗筷上前安慰。

季秋在一旁也是看得心酸不已，然而更多的還是無奈，原本是想讓姐姐去勸架的，這下好了，哭成一團了。

「阿娘，岳母。」季山這時候才從門口走了進來，「今日你們能來參加婆娘的百日祭，我季山深表感激，死者為大，我不希望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再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季山的聲音沉痛而又懇切，剛才的事情他可以說是從頭看到尾，他本以為自己父母能來參加這百日祭，便說明他們對自家還是有那麼一絲關切的，可是......季山的眼眸中的失望之色一閃而逝。

「祖母，都是秋兒的錯，秋兒惹您老人家生氣了，阿娘剛走，秋兒暫時還無法接受，所以話語間才唐突了大伯母，只是秋兒實在不知，秋兒到底哪兒做錯了，才惹得您如此生氣，秋兒在此向您陪個不是，還忘您看在早逝阿娘的份上，原諒秋兒。」

季秋這時候也走上前來，一手緊緊的揪著父親的衣服，躲在季山的身後，只是探出一個頭來，一臉怯怯看著季家老太一行，淚水更是像那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滴滴答答的往下落，那模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可憐的孩子....」在場幾乎所有人的心中都閃過這樣的想法，而看向季家人的眼神也變得鄙夷起來。

「這老太太心腸也太狠了，好歹秋丫頭都是她的親孫女！」

「這還是在兒媳的百日祭上，當著咱們這麼多人的面就如此欺負秋丫頭，這要是換做平時，還不知會如何對她呢。」

「可不是嘛，方才我可是就在跟前，這丫頭也沒說錯啥話呀，這老太太咋就惱上了呢？」

「誰知道啊，你看把這丫頭給嚇得....」

婆子們平時閑的沒事，最喜歡的就是說些東加長西家短的八卦，這下又豈會錯過，季秋這麼一個看似無意的動作，卻像是被鄉親們抓住了話頭，你一言我一語的便開始議論起來。

而這時候，原本還在院子裡面喝著酒的季、陳兩家的男人們，也聞訊趕了過來，屋子裡面頓時被擠得滿滿當當，院里有好事者也想跟進來瞧瞧，可惜屋子太小，就只能在屋外張望了。

季秋一看這架勢，暗地裡拽了拽季安的袖子，低聲說道：「大兄快去院子里招呼著，一會兒人太多怕是會出事。」

季安點頭，帶著季禮撥開人群走了出去，沒多久，圍在門口的人便相繼散去。

「行了，如果不想呆就都給我滾回家去，少在這給我丟人現眼。」季老爺子不知何時擠到了季山的身前，滿臉怒氣的對著屋內的季家婆媳訓斥道。

屋內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季家老太本來聽到周圍的議論聲氣得臉色發青，正一臉陰沉的看著季秋，還想要在教訓一番的，此時被季老頭兒這麼一喝斥，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雖強勢慣了，可此時也不好當眾搏了自家男人的面子。

「阿娘，秋丫頭年紀小，也並無意冒犯長嫂，您就不要再生氣了，咱們坐下來好好吃飯。」季家最會來事的就是季家的二伯母，這也是二房為何最得季老歡心的理由。

季老太聞言冷冷的哼了一聲，便不在理會，算是順著二兒媳遞過來的台階下了。

而陳家那邊，陳家兩個舅母也在溫聲細語的勸著陳老太太，氣氛倒算是緩和了下來。

一旁的賓客們見此也都只是搖頭嘆息了一聲，接著坐回座位接著吃起來，不過這時候的氣氛明顯壓抑起來，眾人也沒心思聊天了，各自沉默的吃著碗里的東西，想要儘快吃罷回家了。

季山有些落寞的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什麼話都沒說，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此時的他只覺得一股無力之感襲遍全身，對任何事情都沒了興趣。

「阿大。」一直躲在季山身後的季秋明顯注意到了他此時的變化，不由得輕喚了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季秋有些擔心的看著父親的背影遠去，想了想還是沒有追上去，或許此時的父親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靜靜的呆著。

她很能理解父親此時的心情，因為在前世，她也經常遇到。

「三弟，三弟，你等等。」就在季山即將踏進房間門檻的時候，季老二追了上來，急急的一把拽住了季山。

「二兄可是有事？」季山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家二哥，不知他這麼急急的追過來，究竟所為何事。

「嘿嘿，聽說你家今日可是發達了，怎麼也不想著點二兄。當年二兄可是最疼你的，你可不能忘本啊，有啥好的門路，可別忘了提攜提攜二兄啊。」

季老二雙手不停的再身前揉搓著，滿臉的笑意。

只是這笑容看在季山的眼中，卻是有些刺眼。當初家中饑寒交迫，婆娘卧病在床，幺女昏迷不醒之時，他們並無一人問候。

如今在兩個女兒的努力下，家中生活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而此時婆娘更是屍骨未寒，他們這一個個的卻打起秋丫頭汽水的主意來，這怎能不讓他心寒。

「三...三弟，你可別這麼看著我...」季老二被季山看得有些心虛，卻仍舊硬著頭皮站在這裡。

三弟這人他是最了解的，老實巴交的，沒什麼花花腸子，對父母也算是孝順，所以他才會有之前那一問。只是沒想到，這次的三弟竟然表現得這般冷冽，光是那眼神，便覺得讓他有些發憷。

他哪裡知道，平時季山什麼事都不喜歡跟他們計較，只是因為他們畢竟是他的家人，可是今日他們所作所為，卻是觸及了他的底線。

「你回去吃飯吧，我累了，想歇息一會兒。」季山連跟他多說一句的心情都沒有，淡淡的留下這麼一句，便徑自關門進屋了。

「啐！」季老二看著關閉的房門半響，這才回過神來，恨恨的啐了一口，眼神閃爍的往回走。總有一天，他會查到的。

由於中間出了那麼一檔子事，在座的也沒多少心思聊天了，各自埋頭吃飯，很快大部分客人便告辭離開了，只留著陳家一行人，幫著收拾。

季秋見桌上的菜還剩了些，便叮囑陸大娘她們回去的時候帶點兒剩菜回去，季家這辦席面辦得豐盛，菜裡頭有肉又有蛋的，自然比普通人家的菜油水足，眾人自然不會拒絕，笑著應了下來，自顧自的折著吃食回家去了。

季家一行自然也留了下來，只不過他們留下可並不是為了幫忙的，季家老太爺猶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坐在座位上一動沒動，季家老大老二在旁邊聊著天，議論著季山家突然發達的事情。

「阿大，您看這老三家的，辦個席面都這般體面，您說他家裡是不是發財了呀？要是您知道他家有啥好門路，可得想著點咱們，咱也都是您的親生兒子不是？」

在季山那裡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季老二有些不死心，看著不言不語的父親，滿臉堆笑的攛掇著。

其實他心中也不是沒懷疑過自家老爹，畢竟季山一家一直窮困潦倒，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如若不是有人接濟，他還真想不到是什麼能讓一個家庭在短短不到兩月的時間裡，便有了如此大的改變。

「老三家能有如今的日子，那是他的本事，既然之前我們便將他給分了出來，那麼他今後會如何便與我們無關，我也沒臉面干涉。」季老爺子淡淡的瞟了一眼自家二兒子，面無表情的道。

儘管他心中也十分好奇季山家這些日子發生了些什麼，但他更清楚自己幾個孩子性子，這些年對於自己婆娘背著他做的那些事情，他也不是一無所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