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我的老師(1)

22、噩耗傳來熱淚流我沒有進過電影學院，也沒有上過戲劇學院，我從音樂學院附中畢業，在學了六年的音樂之後，半路出家開始演電影。十幾年來，我在實踐中研究摸索著學習表演，在一部又一部的作品中豐滿著我的羽毛。我沒有老師，當然，也可以並且應該說，我有很多老師。胡世淼——電影《原野》中瞎子焦大媽的扮演者，就是我難以忘記的一位老師。我在法國探親的9個月中，失去了兩位寶貴的親人，我失去了親愛的外婆，也失去了我敬愛的良師益友——胡世淼。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刻：凌晨五時，法國巴黎。我正在甜蜜的睡夢中，從我的祖國傳來了胡世淼逝世的噩耗。從那一瞬間起，我的眼淚就不停地流，我真的不能相信我已永遠失去了她！從晚上哭到天亮，從住所哭到巴黎聖母院。我在異國他鄉的天主教堂為胡老師作彌撒，寄託自己的哀思。巴黎聖母院里燭光閃爍，教堂唱詩班的合唱回蕩在整個大廳，神父開始大聲佈道。我的眼前模糊一片：胡老師，我怎麼會失去您？！在出國之前，我還將您接到北京，您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10年前，我們在一起拍攝《原野》。當時，我新婚不久，我的丈夫不同意我拍這部電影，為此我吃盡了苦頭。後來，我開始離婚，各種壓力幾乎使我崩潰了。是您，像我的媽媽一樣，理解我，愛護我，照顧我，為我做飯，陪我一起散步，替我洗衣服，關心料理我的一切。當我痛不欲生的時候，您會把我抱在懷裡，安慰我，哄我入睡，使我傷痕纍纍的心得到些微短暫的平靜。23、您就像我的媽媽胡老師，我怎麼能夠忘記，您在年輕，時代演過話劇《原野》的花金子，您把您的一切經驗都告訴我，甚至演給我看，沒有您的幫助，胡老師，我怎麼會將金子這個角色演好？！《原野》拍攝完了，但影片的上映在當時遇到了阻力，不許這部影片發行。可是，我們成了忘年之交。儘管我們相差許多年紀，儘管在藝術上我們是兩輩人，我們還是成了最好的朋友。您關心我的一切，不停地給我寫信談您的看法。後來，我掙了錢，當我掙第一筆錢時就為您安了一部電話，目的是為了讓我們兩人能更方便地聯繫。後來，只要我一有空就會將您接到北京，在我的心目中，您就像我的媽媽。我們之間無話不談，我向您彙報我的一切。還記得嗎？那次您來北京，當我們親熱地抱在一起時，我養的小狗拚命地叫著撲向我們，顯得是那樣妒嫉。我的事業和生活一直大幅度地起落，在圍繞著我鼓掌歡呼的喧鬧中找不到您，而在我遇到困難、遭到挫折、心力交瘁的時候，您一定會出現在我的身邊。這些年，我經歷了那麼多的變故，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風風雨雨，當我對一切開始喪失信心的時候，我就會想起您。胡老師，您對我多麼重要，我在痛哭之中對自己說，哪怕很多人都因不了解我或別的原因誤會我，我至少還有一個了解我、信任我的您啊！我時常深刻地感受到，我一個人小小年紀從四川來到北京，在電影界深不可測的大海里學習游泳，有您這麼一個肝膽相照的朋友，得您這麼一個知己，真是我的福氣。《原野》在沉寂八年之後，終於在全國公演了。我首先為您高興，因為在影片中您演得那樣好。很多人都在讚譽您，許許多多人都從內心佩服您的表演，您塑造的焦母形象已經站立在中國電影史上一系列精彩的銀幕形象之中，您是當之無愧的表演藝術家。24、遲來八年的掌聲然而，「百花獎」、「金雞獎」公布了，您卻沒有得獎。《原野》獲得最佳故事片獎、最佳女演員獎，但沒有您的獎，連頒獎儀式也不知為什麼沒有邀請您參加。胡老師，我並不覺得我獲得最佳女演員獎有什麼光榮，因為您沒有得獎，您塑造了這麼傑出的藝術形象，卻沒有獲得應該有的榮譽，這使我深深疑惑起自己所獲的這一電影獎的水平和分量了。我自己請了您到深圳一起參加「百花」、「金雞」頒獎大會。我為您買了一套衣服，我們倆代表《原野》攝製組一起站在領獎台上，捧著「百花獎」的獎盃，我們聽到了遲來八年的掌聲，我們分享了光榮。胡老師，我由衷地說，沒有您，就沒有我的花金子！長期以來，無論是酸、甜、苦、辣，我都會給您打電話；我只要一有空，您的時間允許，您就會到北京來看我，這一切我都習慣了。我們還計劃一起到香港去玩兒，到法國去旅遊，我們時常在一起興高采烈地夢想著。可是，我竟然沒有了您！我怎麼能接受這個事實？整整一個星期，我的眼淚像小溪在流。踏到中國的土地上，我就想著您。不能提到您的名字，甚至不敢聽到杭州、西湖、浙江省話劇團以及您所在的一切地方，我不敢再看《原野》，我的心裡會痛，因為，我已經永遠永遠地把您失去了。我時常想，我為什麼要去法國？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去法國？胡老師，您為什麼這麼早就去了？不同我告別一聲？聽說，您的追悼會開得很好，很多很多人都去了。我送的花圈最大、最高，熟悉我倆的人將我給您的花圈放在會場的正中。可是，這一切又有什麼用？我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您啊，胡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