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股人渣味兒

「別廢話了！快叫救護車！」

我想，這應該是我讀過的最漫長的一個上午了吧。

我爸走在急救室外的長凳上低著頭一言不發，佝僂著背，將臉埋在掌心，宋承桓和盧子涵坐在稍遠的椅子上，不時朝這邊張望，沒過多久，盧子涵便起身離開了。

我在走廊里來回不停地踱步，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腦海中卻不斷回放著剛剛的那一場混亂。

見我爸的肩膀微微顫抖，我心裡的那種難過，比撞破了宋承桓和盧子涵的姦情更甚。

我坐在他身邊，伸手覆在他的背上，輕聲說：「爸，你別太擔心，媽身體不是還很好嗎？」

他抽了抽鼻子，低聲說：「我就不應該讓她來……我就不應該讓她來……」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大概下午兩點，我媽被推進急救室的三個小時之後，醫生從裡面走出來，面色格外沉重。

我還是忍著心頭那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扶著我爸站起來，朝醫生走過去。

醫生嘆了口氣，說：「病人情緒激動引發急性腦梗塞，再加上頭部的撞擊，我們……已經儘力了。」說著，搖了搖頭，轉身朝著走廊另一邊走去。

我看著急救室的紅燈滅掉，張大嘴巴卻一點兒都哭不出來，身體里的山洪暴發像是要將我撕裂一樣，小時候所學的，晴天霹靂，五雷轟頂之類的辭彙，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默默，默默！」我爸在我的耳邊不斷叫著我的名字，明明那麼近，可是卻又好像越來越遠……

我渾身顫抖著，雙腿發軟癱倒在醫院的走廊里，鋪天蓋地的寒意不斷朝我襲來。

明明不久之前還在拉著我的手罵我傻孩子的媽，怎麼突然就沒了呢？

我爸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坐到一旁的長凳上，一個人默默地朝著急救室走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爸走到我跟前蹲下身，輕聲說：「默默，去看你媽媽最後一眼吧。」

我猛地抬起頭，笑了笑，說：「爸，你跟我開什麼玩笑呢，什麼最後一面，我媽說了，今年的中秋節還要帶你去新加坡玩兒呢。」說著，一股熱淚又從眼眶中湧出來。

「默默，你別這樣……」我爸向來都不怎麼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他的面色比剛剛來醫院的時候要平靜得多，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

這個時候，宋承桓走過來，伸手便要扶我，說：「默默，走吧，去看媽最後一眼。」

「你他媽的放手！」我忽然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不配叫她媽，也不配看她，明白了嗎？宋承桓，你給我滾！你的債，我這輩子跟你慢慢算清！」

宋承桓伸出的手懸在半空中，又縮了回去，又喊了一聲「爸」。

我爸看都沒看他一眼，說：「你做出這種事情，就不要再喊我爸了，我沒你這麼有種的兒子，默默讓你滾，你就滾吧，別在這兒自討沒趣。」

他抿了抿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幾個護士把我媽從急救室里推出來的時候，我忽然起身大步上前，一把將她們推開，說：「你們幹什麼？會不會服務？把被子蓋在病人頭上，不知道會喘不上氣嗎？」我說著，一把將掩在我媽臉上的白布掀開。

可是在看到她那張蒼白的臉的時候，我忽然「哇」得一聲哭了出來，癱倒在我媽的身上，可是她卻不能再皺著眉頭罵我傻了。

我爸在一旁不住地代我向護士道歉，又過來拉我，說：「默默，別這樣，讓你媽安心地走吧，她這一輩子，也太累了。」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可我還是覺得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下意識地伸手去擋。

我原本打算帶我爸回家，可是卻在醫院門口看到了蘇北的身影。

她拉著我的手，說：「我在城西那兒還有一套小公寓，今晚讓叔叔去那兒住吧，那個家，我上次去就覺得一股人渣味兒，能不去盡量不去。」

我也沒有什麼力氣爭執，於是朝我爸點點頭，前後上了車。

夜晚，我爸在屋裡睡覺，我一個人獃獃地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雙手抱著膝蓋，看著外頭的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就在這時，我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啞聲答道：「喂，哪位？」

「林默然，我跟你說的話你當耳旁風了是吧？」

是紀南封，我這才想起來，今晚好像爽了約，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笑了笑，輕聲道：「對啊，紀南封，你以為自己有錢就無所不能了么？在我這兒，你他媽誰都不是，有種，你用你的錢僱人來弄死我，否則就別再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