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吻

2.第二吻

夜色寂靜,閃電和雷鳴交相輝映,被淋濕的流浪狗在燈火通明的申城公安局門口徘徊。

「行,差不多了,報警的那個留一下地址和聯繫方式。」

做筆錄的女警察最後刷刷兩下,抬頭遞給付雪梨她們幾個一人一張紙,「喏,核對一下內容,然後簽個名,跟我去大廳那按個手印就完事了。」

「沒想到警察局這地兒,全是你同學啊。」唐心接過,順口問付雪梨,「還有剛剛那個,那個挺帥的警察,你們什麼關係?」

「同學唄。」

「就同學?」唐心不信,看她不作聲,瞅著她冷笑,「當我傻子呢吧?」

「炮.友,信么。」付雪梨嘴上貧,臉上卻沒有一絲笑容,連維持基本的表情都不想。她今日穿的衣服不對。精心裁剪的羊毛裙子被打濕雨水,貼在身上潮濕又陰冷,凍到了骨子裡。

引路的女警察似有察覺,多看了付雪梨一眼。她微微一曬,忽地開口,「是挺巧的,我和雪梨同班過一年,不過她應該不記得我名字了,我叫馬萱蕊。」

她們走到大廳,周圍驚奇又克制的目光紛紛圍攏。當然,大部分的視線都粘在付雪梨身上。畢竟一個平時只能在電視,微博,LED廣告牌上看到的演藝圈明星,此時真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普通人總是有種新奇加微妙的激動感。

若不是此時場合嚴肅,正在辦案子,其實還是很想上去要個簽名,合個影什麼的......

任人打量著,反正付雪梨似乎無所察覺,或者早已習慣他人注目。

牆上掛著電視,重播放著沉悶無趣的晚間新聞。旁邊的鐘盤,秒針滴滴答答慢慢地走。

「先喝點水吧。」小王強裝鎮定,端了幾杯熱水遞到付雪梨她們面前。

除了付雪梨站著不動,旁邊人紛紛接過,道了聲謝。

「警察叔叔,我們什麼時候能走啊,您看看錶,這都多晚了。」唐心蹙眉。

「筆錄弄完了哈?應該快了快了。」小王也不確定,探頭往二樓望,剛好看見劉波下樓梯。他剛想高喊一聲,劉波打著電話,腳步匆匆往外邊走。

等的耐心即將告罄,那邊一一確認報案人姓名、電話、身份證,非常形式主義地問完話,終於願意放人。小王送付雪梨一行人到門口。

推開門,外面風雨交加,所有人不禁打了個顫。

太冷了。

門廊底下的感應燈壞了一個,陰暗無光的角落,站了兩個人。夜晚沉浸在霧氣里,風小聲呼嘯,許星純靠著牆壁抽煙,忽明忽暗的光線,看不清面容。

旁邊是垃圾桶,被用來磕煙灰。

司機去後面開車,剩餘人站門口。劉敬波全神貫注地和許星純交流屍檢結果,完全沒注意這邊一大票人。

距離不遠,許星純說什麼,這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他說話聲音向來不大,無端地低啞,卻字字清晰,彷彿能敲進心裡。

這邊人都目不斜視,付雪梨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前方。良好公民西西心裡默默吐槽...

這種東西,應該不是什麼機密,聽聽沒事的吧...

透氣完,一根煙也抽完,時間不長不短。許星純直起身,單手插在兜里,臂間還掛著白色工作服,「走吧,進去說。」

和他們擦身而過的瞬間,走到光下。一片模糊的暈黃,許星純身形一頓,繼而腳步停滯下來。一兩秒后,他低垂眉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劉敬波和唐心對視一眼,小王也懵逼。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天...」西西還在小心拿著手機對著門口拍照,側頭看到這邊動靜,不禁小聲驚呼。

這是在幹嘛?

一旁唐心抱著看熱鬧的心思。這些年來商界的、娛樂圈的,她和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都打過交道,經驗豐富、直覺也很准。也有一部分職業緣故,她習慣去定位一個人。

見多了虛張聲勢又浮誇的男人,幾乎是看到許星純的第一眼,唐心就莫名認定,他一定是個很穩妥且出色的人。

潔身自好、寡言卻卓爾不群。並且對女人十分具有吸引力。

通俗點說,就是很招惹人。

付雪梨聞到許星純身上皂角的氣味,遊離著一點點煙草味,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樣。

她喝了白酒,已經記不太清。不過一會會,就陡然回神。他沉默寡言,手依舊被她抓住,修長且骨骼分明,溫度卻很低。

付雪梨懊惱,指腹貼緊他的手腕輕顫,幾個荒謬的念頭在腦海里打了一轉。

許星純面色冷淡,直直地站著,下頜曲線清瘦,依舊沉默著,沒有絲毫回應,也沒將手抽回。

相對兩無言,周圍人眼神越來越八卦。

「你回來怎麼不聯繫我?」她很快就恢復了常態,又咄咄逼人起來。

她抬頭面無表情地審視他,許星純置身事外,沒有動作。

周圍光線很暗,氣氛雖然安靜,不少人紛紛暗暗側目。片刻之後,許星純略嘶啞冷淡的嗓音響起,「我工作忙,以後有空再說。」

他有一雙很淺的雙眼皮,眼珠顏色是溫柔至極的淺褐色,乾淨地不沾任何情.欲。明明先天一雙笑眼,眼底卻覆上陰影。

等她放手,他微點頭示意,看都沒看一眼,頭也不回地推開門走了。

小王這才回神,忙忙跟上去。心裡暗暗佩服。

太可怕了!許隊這性子果然夠冷,夠清心寡欲,永遠都不忘記自己的人設,對待這種level的漂亮女人真是十年如一日地絕情!

一股子酸澀直衝鼻尖,付雪梨向來是一個要面子的人,自小哪裡被這樣對待過。頭低著,雙眼迅速泛起淚花。

她暗暗咬緊牙,極力平穩抑制住情緒。故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心裡卻又急又氣。

操!

妝不能花。

不能哭。

老子不能哭。

快到住的酒店,車緩緩停下來。唐心摸出房卡遞給西西,一邊交待這幾天的安排,「明天新戲發布會,後天下午沒意外,adis約好了來拍照。然後不知道幾號,反正這周安排一個晚上去敏行2號棚錄個綜藝。」

「通告這麼趕呀。」西西哀怨狀。

唐心白眼一翻,「趕?這個圈子,你還想閑?知道有多少人想踩著雪梨上位嗎!」

「還有你,我跟你說。」唐心調轉視線,拿著手機對付雪梨點,壓低聲音警告道,「你現在和何錄正炒cp,我們誰也得罪不起,現在你倆粉絲熱度高,誰先出事兒誰就擔著。你注意點,我不想看到你和剛剛那個男人出現在微博熱搜,到時候有你受的。」

晚上洗完澡,付雪梨穿著白色浴袍,對著浴室門口全身鏡吹頭髮。她看著鏡子裡面無表情的自己,赤.裸著足,陷在柔軟的地毯上。

大腦放空一片。

西西在一旁收拾衣服,知道她心情不好,什麼話也不多說。

「你談過男朋友嗎?」付雪梨走到床邊,撥拉著頭髮坐下,似無意開口。

「男朋友?」西西把暖寶寶找出來,放到床頭櫃疊放整齊的衣物上,「沒有呀,以前大學有過,後來就分手了。」

「哦,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那你還記得他嗎,有聯繫過?」

「沒聯繫了,還記得。」

西西搖搖頭,沒有繼續話題,反而說,「對啦,明天溫度很低,雪梨姐你去拍照記得貼幾張,小心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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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指向凌晨三點,付雪梨推開玻璃門,趴在酒店房間的陽台上,俯瞰這個城市的夜景。

高矮交錯的樓幢,高層公寓仍然亮著燈,更遠處被湮沒在黑暗裡,黑夜像巨大無聲的容器。

看了半晌,她突然軟弱地想,或許...許星純的心裡這些年依舊是對她有怨恨的。

念頭一起,火氣也被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

到底也是在一起過那麼多年,和他合合分分。

付雪梨一直都知道,他們的感情,都是許星純單方面的付出和強撐。而她,時而刻意疏遠,然後又掉回來,如此循環往複。

她向來愛自由,不喜拘束。快樂就是真的快樂,厭煩誰也是同理,很少掩飾自己。

當初想分手的是她,並且分手之後也過了好一段自在快活的日子。直到某次聚會上偶然得知,許星純主動申請去偏遠地區的市公安局技偵處鍛煉,也許不再回來。

付雪梨從不以為意,到後來越想越不是滋味。

最後一氣之下就順著家裡人的意出了國。

也不知跟誰在賭氣。

她是個很後知後覺的人。其實在許星純走後很長一段時間以內,她都習慣地以為,他肯定會回來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不管她如何厭煩,不論如何傷害他,他總是留在原地,心甘情願陪在她身邊。

在國外生活的那段日子很孤獨,語言不通,沒有什麼朋友。漸漸地,她開始不適應,不適應許星純真正徹底剝離她的生活的感覺。

這種感覺突如其來,卻擰巴住付雪梨。讓她第一次產生後悔的想法。

這些年她甚至嘗試過主動聯繫過他。可許星純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幾乎和所有人斷了聯繫。

可笑提分手的是她,可是一聲不吭,狠心消失這麼多年的卻是他。

視線模糊。

她一邊抽煙,一邊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液體。耳邊有風聲,殘餘的雨聲,更多的是空蕩蕩的安靜。

吹完風,回到房間,付雪梨掀開被子上床,擰滅床頭燈。這幾年日夜顛倒地拍戲,導致睡眠不規律,落下了神經衰弱的毛病,很不容易入睡。

酒店窗帘隔光效果好,房間里黑黢黢地,一絲月光都沒透進來。付雪梨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地,意識終於開始模糊。

她確定自己開始做夢了。又回到那天晚上,和大學室友一起出去吃飯喝酒。喝多了,大家一起走,走在路上,穿過樓梯,慢慢路變得越來越黑。只剩她一個。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心裡只剩茫然。

然後看見許星純。他等在宿舍樓下,彷彿已經站在那裡很久很久。

沒有聲音,帶著她繼續走。走過黑漆的隧道,身邊快速掠過光和影...她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論她怎麼喊,他始終不肯回頭。

最後,在臨市一中的校門口,許星純高高瘦瘦,膚色有潔白的寒意。他穿著多年以前藍色的舊校服外套,一件短袖,黑色運動長褲。沉靜清澈的少年感很足。

他等在花壇邊上,肩膀斜靠著黑色路燈桿,輪廓清秀依舊。摘下眼鏡,黑漆漆的眼瞳,微眯,對著她輕笑。

眼裡的愛慕到極致,溫柔又虛幻。

就像一片玻璃扎進心裡,輕輕一撞,撕裂般的痛。夢裡眼淚突然就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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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風熱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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