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與英雄――電影《英雄》之後的故事(2)
「如月!」老人叫到,「莫無禮!」「老先生以為,」我不擦臉上的茶水,依然慢悠悠地說,「天下生來就屬於一國么?我衛國雖是小國,無米無銀,但那是我的國家!可是一群強盜不僅闖了進來,還殺人放火,強掠百姓,使家中血流成河,哭喊連天。強盜殺了我們全家,往我臉上刺了字,日夜拷打。而有幾位大英雄卻談什麼和平,還自視心境高明,以為悟到什麼狗屁真理!其實……」如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只能住口——她像我妹妹,我不願看到妹妹的怒容。「多謝先生的茶,鄙人告辭!」我拱手轉身準備離開。「慢著,」老人叫到,「請問壯士姓名?」我沒有回頭,「衛國囚人,荊軻。」老實說,我很討厭這些有神經病的人。「如果你執意刺秦,那麼老朽將不惜一切保衛秦王!」這是我在離開之前最後聽到的聲音。我蔑視這種聲音。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像一隻不歸的狼,焦躁且不安。由於無名的失敗,使眾多刺客刺秦的難度大大增加了。其實,我的功力還不及無名的三成。與秦王對飲的距離成了關鍵之中的關鍵。我又洗了個澡,換了身黑衣服——一個刺客穿得越普通越好。月色朦朧,像天堂一樣美。我上了三柱香,朝著我衛國的方向。我虔誠地跪下。忽然,胸前香火彌亂,飄忽不定。我猛然一轉身向來者腹部一拳,來者後退。我定神一看,是位黑衣人。他拔劍時,我已跳到他身後,用形矢挑斷他右腿的筋。黑衣人回身抽劍,半跪著。我持劍刺向他——若他用劍擋住形矢,那麼我便可以踢他腹部,別住雙腿,便可生擒了。出乎我的意料,他毫不防備,還將身體展開迎接我的形矢。我一驚,想避開他,可此時已來不及了。我一劍正中黑衣人的心窩。我好奇地揭開黑衣人的面罩,使我想不到的是,那人竟是如月。「別怪我,我必須……這麼做……你不可能成功……秦王……想要的是疆土……」「什麼?別死!」我焦急地問。「你……真的那麼想殺秦王嗎……」我的手忽然一沉,她的靈魂便離開這美麗的女人。月色朦朧,像天堂一樣。那鬼一般的太子丹又來了。這次他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我連哭都哭不出來。丹說,秦將王翦殲滅了趙國,氣勢直逼燕國疆土。我仍不忍看他,眼睛一直盯著昨夜未盡的香,並要了三樣東西——餵過毒的匕首、燕國督亢圖和樊於期的頭顱。太子丹沉默了。我明白,他怕什麼。樊於期自盡的那一刻,我一直在看他的眼睛,又是一雙帶血絲的眼睛,無視暴力,無視死亡,那永遠堅定的眼神。在我包起他的頭顱的時候,丹恰好趕到,面對眼前這一切,又放聲大哭……鐵馬駛向秦宮。車上載著我,藏著匕首的地圖,和沉甸甸的頭顱。英雄客棧遠遠留在後面。純藍的天,純黃的楓葉,就像天堂。我騎在馬背上,深深嘆了一口氣。我憶起軟弱的丹,憶起慈祥的老者的眼睛,迷惑的如月的眼睛,帶血絲的樊將軍的眼睛,究竟誰的眼睛才是英雄該有的神色呢?我不清楚無名那幫孬種(姑且允許我這麼說吧)死前的眼神是怎樣的。至今我還是不明白殘劍的「境界」——或許它本沒有意義,只是懦夫自找的借口?不管啦!我可不像無名那樣,殺又不殺的。然而我明白,我和古今所有的刺客一樣,踏上的是一條不歸路。家裡人會在天上保佑我,衛國的百姓會保佑我。一陣風吹過,我倒抽了口氣,心裡罵到,這天兒真他媽的冷!2002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