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里內克《情慾》：聯想到勞倫斯

時經兩個月，匆匆譯完這部小說，總算了結了一個願望。誰都知道，翻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小說，總是一件快事，同時，也應當明白，要譯好他們的作品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作業，我目前的心情正是如此。就目前的譯稿確有許多不盡如人意之處，或多或少有些誠惶誠恐，若不是出版社催促，或許再有若干時日方能拿出稍稍滿意點兒的譯稿。

主要原因之一自然是翻譯水平問題，譯者雖曾有過幾本譯著，但還是對這部《**》感到極其難啃，著實體會到了「不譯不知道自己水平低」的味道。原因之二還在於《**》的語言特色，本人雖從事德語多年，但仍感到這部小說的語言極其陌生，確實領教了翻譯理論中「不可譯」的真實。

小說《**》原版洋洋250頁，但卻缺少具體的故事情節，故難以將其歸類到某一種文學流派，甚至它和傳統觀念中的小說樣式也大不相同。書中極其簡單的情節也只涉及到幾個人物：格蒂、廠長(她的丈夫)、小孩(他們的兒子)和米夏埃爾(大學生、格蒂的情人)。格蒂是個家庭婦女，在性問題上被丈夫充分利用和欺壓，而自己卻只有酗酒之能事，她的情人大學生米夏埃爾也只是一個理想中的和浪漫想象中的人物，和格蒂在一起他只求得到性的滿足，但卻沒有愛的給予。由於沒有一般概念上的鮮明的連續性的故事情節，所以不習慣現代小說風格的讀者很難跟上作者的思路，這就要求讀者非集中精力、跟蹤思索不可。

就時代背景而言，作者也許想通過這些人物的描寫反映當時的社會問題。80年代以來，西方工業國的經濟狀況導致失業人口的增加，尤其是婦女的就業矛盾十分突出。格蒂作為廠長的妻子同樣受到丈夫(資本家)的虐待和排擠，淪為普通婦女，她與其他許多婦女一樣成為依賴於他人的最下層。她不僅受到丈夫近乎暴力的**，而且還受到兒子的欺負，這不能不說明她所譴責的人物就是：她的兒子、丈夫和下一代資本家。她所願望的是真正的愛，是婦女們和工人們的聯合，是「一夫一妻」的社會制度。

《**》中的語言表面上看起來是直接描繪大自然的，然而實際上，這種大自然即為女人的身體(一部分)。書中幾乎所有描述客觀物體和行為的場面都具有性和性行為的隱蔽性，其隱喻的高明不僅使我們，而且使原文讀者都難以解讀。如書中說：「好啊，孩子現在只對一件東西充滿渴望，而且高度地一致，那並不是小提琴的聲音，而是體育運動。」這個句中的「孩子」可以理解為男性器，「小提琴」可理解為女性器，而「運動」則可理解為性行為。諸如此類的隱喻涉及到幾乎每個句子，什麼「汽車」呀、「手柄」呀、「樹樁」呀，什麼「水」呀、「雪」呀、「溪流」呀等不勝枚舉，都是在比喻人體的某個器官或人體內的泄出物，而它們到底為何物就只好由讀者自己去解構、去領悟了。難怪西方有評論說：《**》中的每一個句子都需要解釋。此外，耶利內克《**》中的語言結構很隨意，不拘泥於德語語法的規範，常常缺這少那，再加上其隱喻特點，無疑給翻譯造成了極大的困難。

耶利內克所描述的都是一些不受同情和憐憫的、毫無感情和不和諧的性世界，其行為的背景為奧地利阿爾卑斯山，而且日常的性變態生活都是與冬天的大雪緊密聯繫在一起。耶利內克把人類普遍共有的****放在現代社會的大框架下來認識來解構，寫出了特定時代背景下的特有的社會意義，而且在表達藝術上突破和發展了歷史上眾多情愛小說的套路和形式，實描與幻覺兼容,高雅與粗俗並舉，達到較高的成就。許多地方令人感到，讀耶利內克，宛如讀勞倫斯，說她似女勞倫斯也不為過。正因為如此，才使得她的作品具有特別意義，也正因為如此，才使得她在世界文壇上奇葩異放，受到國際的公認。

不過，**、肉慾畢竟不同於愛情。塞萬提斯說：「**只求取樂，歡樂之後，所謂愛情就完了。這是天然的分界線，不能逾越，只有真正的愛情才是無限無量的。」小說《**》反映的種種**幾乎無不打下社會扭曲、人性惡化的深深烙印，它提供給我們的只不過是認識資本主義社會病態和研究西方一位有影響的女作家的藝術創作的一面鏡子、一個標本。我們的讀者不可能去認同書中主人公的心理和行為，應當是不言而喻的。

小說《**》最初發表於1989年，是耶利內克的代表作之一，迄今已發行了9版，被翻譯成英、法、荷、意、西、葡、希、土、日、丹麥、瑞典、立陶宛等多種文字。本書根據2004年1月德文版第9版譯出。

由於水平所限，解構很不到位，理解難免出錯，不盡如人意之處，誠請不吝賜教。(許寬華)

2005年1月3日於武漢

(本文為《**》中譯本前言)

耶利內克文集：北京碩良文化發展公司策劃，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

《**》[奧地利]艾爾芙麗德.耶利內克許寬華黃玉雲譯元

《啊！荒野》[奧地利]艾爾芙麗德.耶利內克莫光華譯元

《貪婪》[奧地利]艾爾芙麗德.耶利內克杜新華吳裕康譯元

《魂斷阿爾卑斯山》[奧地利]艾爾芙麗德.耶利內克曾棋明等譯馮亞琳校元

《「鋼琴教師」耶利內克》錢定平著[奧地利]烏利希.繆勒、施密特作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