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譏諷

剛做完一台『難產』手術，我累的差點癱軟在地，好在最後母子平安，我看著這一家人滿足的笑容，覺得累一點也值得。

「沈姐，我看你這麼累，休息一會兒再回去吧……」護士李粒倒了杯水走上前來，擔憂的看著我。

她是我在醫院第一個認識的朋友，私下裡也常一起吃飯逛街，稱得上『閨密』了。

我笑著搖頭，「小粒，我還得趕回去煮飯呢，不然子德又得抱怨了。」

「沈姐，不要怪我多嘴，姐夫他這也太過分了吧？！你每次做手術累的腿都發軟，前兩天還差點暈倒，他倒好！一通電話打過來，對你是劈頭蓋臉一頓罵，他憑什麼這樣對你？！」

我看著小粒怒氣沖沖的神色，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能心下無奈的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收拾好東西，我急忙打的士回到家裡，我掏出鑰匙正準備進門，突然腦袋發昏，渾身無力，整個人癱軟倒在門口。

門咯吱一聲被人從里打開，我勉強抬頭，看到子德那張我熟悉但卻陌生的臉，「子德，你回來了啊……」

我伸手想讓他扶我起來，他卻皺著眉頭瞥了我一眼，半晌才伸手迅速的把我拉起來，還不等我站穩，又迅速的將手縮了回去，我險些再次摔倒在地。

「你就這麼嫌棄我？！」我心裡苦澀，眼眶鼻腔一陣反酸，看著他這張依然溫潤白皙的面龐，我已經沒有當初的悸動了。

他皺著眉頭冷眼看我，「你這麼晚回來，是想餓死我嗎？！我娶你回來還有什麼用？！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你說你還能幹什麼？別給我一天到晚裝死樣子，晦氣得很！」

生不出孩子……我的心陡然一震，是啊，結婚這麼久我的肚子卻一點動靜沒有。

我每天給形形色色的產婦接生，有二十齣頭的小年輕，也有四十多的高齡產婦，但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她們都會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那種笑容讓人羨慕，我卻因為久未懷孕備受白眼和冷落，丈夫責備我，婆婆譏諷我，這個我曾心心念念維護的家庭不知何時變得這麼冰冷噬骨。

「對不起，我……我今天做了台手術，太累了，所以休息了一會兒耽誤了時間，我現在就去做飯……」我低頭掩蓋自己的苦澀，轉身朝廚房走去。

「手術手術，一天到晚就知道手術！你每天幫那麼多女人生小孩兒，你自己呢？！你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啪」的一聲，我聽著身後吳子德砸碎花瓶的憤怒咒罵，眼淚撲簌簌流了滿面，手裡的一把芹菜被我全捏爛了，氣味嗆得我更難受。

好不容易挨到吃飯的時候，他卻又不消停。

正吃飯，他突然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摔，聽得人心驚肉跳。

「沈洛，今天我媽找我談過了，要我必須離婚！而且你必須凈身出戶！她巴望著抱孫子，再拖下去，對誰都不好！」他滿臉怨氣，語氣冰冷低沉。

我早就習慣他對我這樣惡聲惡氣，可每次聽著心裡還是刀扎一樣痛苦。

我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爸媽，作為孤兒在福利院長大，福利院的生活讓我從小就很獨立，很能忍耐。

那個時候院長教育我們，一定要努力，只要努力了就能改變自己的人生，得到社會好心人幫助后，我有了學習的機會，從那時候起就拚命學習，什麼事情都要做的最好。

吳子德是我學長，大一時候開始瘋狂追求我，我本來從沒想過愛情這東西，卻還是被他感動了。

因為我是個孤兒，所以我很獨立，但同時也很自卑，可他總是說不介意，而且還說我值得最好的。

我們談了三年，感情一直很穩定，一畢業就結婚了，直到一年前我被檢查出不孕不育，他對我的態度開始轉變。

離婚……

聽到這裡，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諷刺的笑了笑，「天底下沒那麼好的事情，吳子德，我是肚子沒動靜，可這並不代表我不能生育，而且這個房子大半的錢都是我掙的，要我凈身出戶？不可能！」

眼前這個男人，當初說我值得最好的，現在竟然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呵呵，我日夜嘔心瀝血掙錢買的房子，憑什麼要我凈身出戶？！

「你……」突然，他面色晦暗下來，雙目有些失神，語氣也陡然萎頓。

「小洛，我……我其實也捨不得你，這麼多年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應該有數吧，只是你一直不懷孕，我爸媽那邊給我的壓力實在是……我不能對不起我爸媽……」

說著，我看他有些哽咽，二十好幾的男人突然這樣低頭，我的心瞬間軟的一攤糊塗，剛才的憤怒消失不見，「子德，我……我其實……」

「好了你別說了，我去上班。」不等我說完，他站起來拿起公文包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桌上的幾盤菜，都是他愛吃的……醬肘子，土豆燒雞……

下午還得上班，我努力控制自己沉重的心情，讓自己以最飽滿的狀態對待每一個病人。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要把我逼到絕路。

晚上八點多我才下班，渾身疲憊，李粒提議和他老公一起開車送我回去，我實在拗不過她，只好答應。

快到校區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轉頭喊我，「沈姐！你看看，那不是姐夫嗎？！」

我正想著事情出神，被她一喊，驚的抬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朝車外一看，吳子德從車內出來，沒一會兒，車內竟然走出來一個年輕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