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我隨著他們把老太婆搬上去，自己卻沒有上車。看著揚長而去的救護車，我輕輕呼了口氣。

救不回來了，剛剛就已經咽氣了。

我不過是，需要這樣一個步驟，讓事情顯得更加真切，才會極力要求護士救她。

我在路邊站了一會兒，已經是午後，我從早上就滴水未進，這會卻並不覺得餓，只是胃裡不知道為何，一陣一陣抽搐的疼痛。

午後的太陽很烈，一絲風都沒有，沉悶的讓人壓抑。我站在垃圾箱旁邊，將手機卡抽出來，一掰兩段，扔了出去。

低頭看看自己這雙手，白嫩，纖細，算是十分好看的一雙手了。

可如今，它竟然也沾染了鮮血。

一輛車從我旁邊停下來，車上下來一個人，來到我身後，彎了彎腰，「阮小姐，你該走了。」

我點了點頭，輕聲說，「你先上車吧，我一會就上去。」

看著那人重新上了車，我嘆了口氣，這是顧斯承派過來的人——事成之後，送我去英國小鎮，是我唯一提的要求。

機票定的一個小時之後，是該走了。

只是心裡，總還是覺得有絲留戀。

留戀什麼呢？其實不必說出來，我自己心中有答案。

那個男人，現在不知道在幹什麼，有沒有收到奶奶死去的消息，是悲痛欲絕很不得殺死我，還是像我這般迷茫。

整件事，最無辜的就是他，我做這麼多，義無反顧，可唯獨想到他，心中會湧上不忍。

良久，我苦笑了一下。真是的，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還指望著他能來挽留我嗎？我做那些事的時候何曾想過他的處境，如今又憑什麼期待他的挽留？

若是換個位置，我成為今天的他，恐怕連想起這個人都覺得厭惡。

我再沒有一點猶豫，轉身上了車，只是不知道為何，坐上車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在我背後，可是回頭看，只有空蕩蕩的街道。

竟然出現了幻覺，我笑著搖搖頭，轉頭看向前面的司機，「去機場吧。」

沒多久就到了機場，顧斯承很厚道，給我買的頭等艙，一路VIP通道過去，坐上飛機的時候還差十幾分鐘才到起飛時間。

空姐端了零食和飲料送過來，正要放下的時候我攔住了她，「給我拿瓶香檳吧。」

空姐一愣，隨即點頭，「請稍等。」

很快，一瓶已經打開的香檳和一個高腳玻璃杯就送到了我的面前，我倒了一杯，一口氣喝了下去。

我平時不太喝酒的，這一下喝的有些猛，我被嗆得咳嗽起來，酸澀的液體從喉嚨流進胃裡，有些難受，但壓抑的心情卻似乎找到了極好的宣洩渠道，我忍不住又倒了一杯。

真的挺難喝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繼續，沒一會，一瓶酒就見了底，飛機正在起飛，我昏昏沉沉的看著外面越來越小的城市，手抖的不成樣子。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我的青春，我的愛情，我的仇恨，都結束了。

後悔嗎？也許有吧。但我後悔的是，為什麼沒有早一點讓陸蕭儀愛上我，為什麼我在這段感情中要那麼自卑，自卑到想討好那個老太婆。

如果當初她讓我搬回去的時候，我聽了陸蕭儀的話，不搬回去，那後來的一切就不會發生，我的孩子，我的家，不會消失。

所以啊，誰比誰更無辜呢？我口口聲聲說那個老太婆害死了我的孩子，可當初是我把自己送上門的。

我就沒有責任嗎？

靠在玻璃窗上，看著外面的高樓城市，逐漸變成一小點，更小一點，我的視線開始漸漸變得模糊。

陸蕭儀，我愛你，對不起，再見。

爸媽，你們不要怪我。

酒勁終於上來了，我漸漸迷糊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些微的吵鬧聲，睜開眼，空姐正在輕輕推我，「小姐，該下飛機了。」

我連忙坐起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了聲謝，站起來往外走。

臉上涼涼的，我擦乾淨那些水跡——真是好笑，睡著了都能哭。

從機場出來，顧斯承安排的人已經等在出口處，對了車牌號和照片，我就上了車。

司機是個地道的英國人，很熱情也很紳士，一路上都在跟我聊天，問我是不是一個人出來旅行，怎麼不帶行李，還叮囑我要小心，單身姑娘容易被搶劫。

英語丟下那麼多年，再拾起來有些磕磕巴巴，司機還誇我英文很好。

我笑了笑，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至少能保證我正常交流，在這裡生活下去，不算太難。

我要去的那個小鎮離倫敦有兩個小時的車程，之所以選擇那裡，是因為陸簫儀唯一一次帶我出來旅行，我們的蜜月，去過那裡，給我留下來很深的印象。

我喜歡那裡的慢節奏。

飛機上已經睡了一路，這會車子雖然顛簸，我卻沒有了絲毫的睡意，看著窗外異國的風景，我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但是有種隱約的解脫在裡面。

前面是一段山路，有些狹窄，一邊是山，另一邊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我望著深淵上方的白霧，有一瞬間在想，如果今天我出了車禍掉下深淵，是不是就真的解脫了。

這個念頭還沒下去，迎面突然駛來了一輛大貨車，閃著耀眼的燈，晃的人睜不開眼，我只聽到司機發狂般的一聲「shit！」，緊接著刺耳的剎車聲和劇烈的撞擊聲，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朝前飛去，頭撞上了擋風玻璃，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難道這就是天理循環嗎」的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