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做了選擇，那些事一下子就變得不重要了，困擾了我一個下午的事也終於有了答案。然而另一個問題馬上就來了。

眼看著就要晚上了，我到現在還沒有想出可以跟他一起睡覺的借口！

「小棠在想什麼？一會兒皺著眉頭一會又傻笑，別是傻了吧？」陸逍走到我面前，一臉正經的觀察我。

我正準備瞎胡扯一個理由，院子里突然傳來女孩子細細的呼喚聲，「陸哥哥，陸哥哥在家嗎？」

陸逍應了一聲，揉了揉我的頭髮便走了出去，我好奇究竟是誰，便跟在他後頭也出去看看。

夜色闌珊，阿蓮打扮的乾乾淨淨，站在乾淨的院子里，手裡頭提著一隻雞還是鴨的東西，對著陸逍溫柔又嬌羞的笑。

陸逍走過去，在離阿蓮一米遠的地方停住，禮貌的問她，「阿蓮姑娘，這麼晚了，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陸哥哥，這是，這是我娘剛剛宰的大鵝，」阿蓮舉起手中的東西，遞給陸逍，「我娘說你每天上課用腦子很累的，讓我送過來給你補補身子。」

陸逍沒說話，看著那大鵝沉默了有幾秒，似乎正要開口，阿蓮突然嬌羞的低下頭，說，「陸哥哥，我娘還說，希望你現在去我家裡坐坐，她有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陸逍似是隨口一問。

阿蓮臉色通紅，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羞澀又大膽的看著他。

我不知道陸逍明白了沒有，反正我是看明白了，這個二嬸估計是要跟我家陸逍談談他的婚事了。

陸逍肯定不會答應的，他連去都不會去，我相信他。

這個念頭正在我腦海里閃現出來，我就看到陸逍那個王八蛋點了點頭，就著月色溫柔的說了一聲，「好，我隨你過去。」

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我就不信阿蓮那麼明顯的暗示，他能看不出來！

他不是說，永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嗎？不是要為我做一輩子的飯，要陪我一輩子的嗎！

這個王八蛋！

我氣勢洶洶的就想衝出去，可是衝到門口我就慫了，氣泄了一大半。

陸逍雖然跟我說了那些話，可他……也從沒承諾過我什麼啊。

我想跑出去質問他，順便再把那個討厭的阿蓮趕走，可是我以什麼身份這樣做呢？

妹妹是肯定不能這樣做的，女人……陸逍也沒有承認過我是他的女人啊。

我只能躲在門框後面，咬牙切齒的看著陸逍跟阿蓮走出了院子。

心裡委屈的不行，我回到屋裡，也沒開燈，就坐在黑暗裡，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兩聲，我更加委屈了，我還餓著肚子呢！陸逍也不管我了！

天色漸漸的深了，外面幾乎看不到什麼亮光，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陸逍依舊沒有回來。

我想象著他在二嬸的飯桌上，聽著二嬸跟他提起和阿蓮的婚事，想象著阿蓮嬌羞的模樣，和他溫和的點頭，心裡堵的不行，我猛的站起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明知道那個阿蓮對陸逍虎視眈眈，我怎麼能坐在這裡乾巴巴的等著？

我得捍衛我的主權啊！

想到這，我再顧不得許多，拔腿就往外沖，本來安靜的夜色里卻突然閃過一道巨大的亮光，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幾乎要將夜幕照成白晝！

我的腳步猛的頓住，一股說不清是緊張還是恐懼的情緒洶湧的縈繞在心頭，我心跳加速，控制不住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害怕打雷，可是不住的顫抖的雙手，和掌心因為緊張而滲出的粘膩膩的汗，讓我無所適從，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第二道雷聲緊接著落了下來，我親眼看著，那暗藍色的天空被閃電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院子里泛白的土壤清晰可見，我緊緊的環抱住自己顫抖的身體，毫無意識的往後退，直到縮在木頭做的沙發後面，面前有了遮擋，我的情緒才稍微緩解了一點。

可還是怕。那巨大的驚恐環繞著我，讓我快要不能呼吸，雷聲很大，任憑我怎麼捂住兩隻耳朵，都無法將那聲音完全的隔絕在外。

到這一刻，我早就忘了還在二嬸家沒有回來的陸逍，也忘記了自己去捍衛什麼主權，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恐懼。

雨漸漸的下來，雷聲漸漸小去，我茫然而無措的坐在地上，有一些東西，突然衝破了枷鎖一般，湧進我的記憶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小棠？小棠？」

我聽出來是陸逍的聲音，想張嘴叫他，可是嗓子里緊的像被糊了東西，發不出一點聲音。

「小棠！」陸逍終於繞到沙發後面看到我，他鬆了口氣，蹲下來一把抱住我。

可我的身體卻本能的一把揮開了他。

「小棠，是我，二哥，二哥回來了。」陸逍湊到我跟前，輕柔而緩慢的誘哄著，「小棠不哭了，都是二哥的錯，二哥再也不會把小棠一個人丟在家裡了。」

我迷茫的去看他，看到他抬起手來給我擦臉上的淚，看到他伸出雙手環抱住我的雙肩，看到他臉上的懊惱和後悔。

「二哥？」

我喃喃的開口，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有些困惑，又有些無力，「二哥嗎？」

陸逍的身體一僵，低頭看我，臉色變得蒼白，緊張極了的模樣。

卻沒有說話，只是這樣打量著我，似乎是想從我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亦或是，找出什麼答案。

我笑了笑，輕輕推開他，扶著沙發站了起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我哽咽的說，「怎麼會？你怎麼會成了我的二哥？陸簫儀，你告訴我？」

沒錯，我想起來了，我叫阮棠，沒有陸逍，沒有二哥，沒有被養大的兄妹，也沒有什麼小山村！

那些所謂的我忘記了的東西，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存在過的，是一個遍體鱗傷的阮棠，和她不顧一切的復仇。

是被我害的一無所有的陸簫儀，和他死去的奶奶。

「小棠……」陸簫儀哆嗦著嘴唇叫我，他的臉上頭髮上都是水，整個人狼狽不堪，他久久的望著我，喃喃的說，「你，都想起來了？」

我絕望的點頭，又緩緩的搖頭，淚如雨下。我寧願不要想起，我寧願永遠活在他為我編織的那個夢裡，永遠忘記那一切！

「……為什麼？」我看著陸簫儀，啞聲問，「你做這一切，為什麼？」

閉上眼，不敢再看他，「在我決定做那些事的時候，已經選擇了放棄你，放棄了我們的以後。我以為你都明白，我以為你會恨我。」

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我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陸簫儀的回答，睜開眼，他正痴痴的看著我。

看到我睜眼，他苦笑了一下，聲音有些乾澀，「大概是，我早已因為你，變成了一個瘋子吧。」

「所有的一切，親情，奶奶的養育之恩，陸氏的存亡，好像，都比不上你來的重要……一開始是心疼你受的傷害，也怨恨奶奶做的那些事，可我作為晚輩，除了無聲的抗議，無法真的去做什麼，那時候我看著你就想啊，如果能讓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不是你就能忘了那些痛苦，我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是不是挺混蛋的？」

「小棠，你說你選擇做那些事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我，殊不知，我選擇對你所做的事視而不見的時候，也已經放棄了所有的責任和擔當，只有你。」

陸簫儀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可他眼中的痛苦太深太深，深的我不敢去跟他對視。

「不是沒有埋怨過，既然你愛我，為什麼不能為了我放下那些仇恨，可是當那天，我看到山崖下血肉模糊的你，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就是你，愛情於你，遠遠沒有你的原則重要，所以你才會做這樣的選擇。」

他低低的笑了一聲，臉上滿是淚，他直直的看著我，問我，「可我不一樣，小棠，我和你恰恰相反，我愛你，所以為了你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他朝我走近一步，輕輕抬手，似乎想要觸碰我，半晌又放下手去，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我，幽幽的問，「這樣沒有原則，沒有擔當，連養我長大的奶奶的死都可以冷眼旁觀的我，你還願意接受嗎？」

我是絕對沒有想到陸簫儀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的，我以為復仇所面對的，最好的結果，也無非是讓他恨我。

可他竟然說願意為了我，讓那些都過去。

心中鋪天蓋地的震驚，還有一點點沒有來由的後悔。

半晌，我沖他伸出雙手，輕輕抱住他。

「陸簫儀，對不起。」

如果生命不能承受的後果是和你分開，那就讓全部的痛苦都隨風而去吧。

我和陸簫儀都很自私，很不負責任，很懦弱，也很無能。

我們從來不是世俗世界里的好人，我們為了愛情竟然可以置道德於不顧。

既然這樣，那陸簫儀，餘生里就讓我們兩個人做伴。

至少，不用再去禍害別人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