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進城
苗鳳雲咬了咬牙，嗷的一聲向白二憨撲過去，發瘋了似的捶打著白二憨的胸脯，嘶聲裂肺地喊道：「你打死我吧，我讓你打死我，跟著你過了半輩子的窮日子，輪到頭還要打死我，我不活了，來呀，你打死我呀！」
看著苗鳳雲癲狂的樣子，白二憨似乎被她嚇住了，緊攥的拳頭懸在半空中，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沒有落在苗鳳雲的身上，臉上早已憋成了豬肝色。
憐畫去哪了？未來會怎麼樣？他不曉得，也不敢去想。
苗鳳雲的哭鬧聲讓他變得更加混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頹然地跌坐在凳子上，白二憨雙手揪扯著自己的頭髮，痛心地哀嚎了一聲。
人力腳車夫在莫博言的不斷催促下，吃力地加快了速度，一路到了莫博言住的旅館門口。
莫博言時不時地看著坐在身邊的憐畫，心中好奇她此時的想法。
只見她乾瘦的小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似乎已經心如止水。
他不能想象，這個女孩在本應天真爛漫如花一般的年齡，在經歷這種事情時表情得如此的波瀾不驚，似乎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樣子。
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樣子……
他不由得擰緊了眉頭，突然想到了莫笙離。
一想到那個不省心的兒子，他在心裡微微嘆息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打發掉車夫，莫博言打開車門扶著憐畫坐進車子里，囑咐她在車上自己坐一會兒，不要亂動。
他急匆匆跑進去退掉旅館的房間，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出發了。
第一次坐在一個可以移動地很快的龐然大物里，憐畫有種騰空飛起來的感覺。
她在慌亂中摸到了前面的車椅靠背，十指死命地緊緊扣在靠背上，手心裡已經被汗濕。
整個身體一直處於僵硬的狀態，額上似乎也冒了冷汗。
莫博言從後視鏡里看到了憐畫的樣子，心中不禁覺得好笑。
一想到她不過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大山裡的窮孩子，莫博言緩和了語氣笑著安慰說：「沒關係的，你不用緊張，也不要害怕，我開了很多年的車，車技是一流的，我保證你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聽了莫博言的話，憐畫提著的一顆心雖然稍稍放鬆了下來，但是從她的樣子來看，還是害怕地不得了。
為了消除她的緊張，莫博言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嘮起了家常。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莫博言從後視鏡里看著憐畫，用一個長輩的姿態關切地詢問道。
「我叫憐畫。」
「憐畫……」莫博言低聲重複了一句，認真地回味著，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這個小女孩的氣質。
「為什麼叫憐畫？」他無意中插話說。
「不……不為什麼，就……那麼隨便叫的……」憐畫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
莫博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名字，但是這個念頭稍縱即逝，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畫畫的？有人教你嗎？」
「我從小就喜歡畫畫，都是看到什麼就能畫下來，我爸爸說，我……隨我……媽……媽。」她似乎對喊媽媽這個字眼覺得特別彆扭，好不容易把這兩個字的音發完整。
「哦。」莫博言從後視鏡中觀察著憐畫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看來，這個女孩的繪畫天賦是與生俱來的，或者是遺傳了她媽媽的特長。
「那你媽媽呢？還有你爸爸呢？」
女孩倔強地閉著嘴巴，身體也似乎已經放鬆了，她把頭扭向車窗外，一排排疾馳遠去的白楊樹在馬路兩邊整齊地排列著，好似一排排全身武裝列隊整齊的衛兵，可惜這一切，她都沒有機會能看到。
她安靜地好像不存在一般，一句話也不說。
既然她不想說，那肯定是有苦衷的，莫博言不是個願意強人所難的人，所以他也適當地陷入了沉默中。
「到了城裡，任何人問起你，你就說是我的學生，明白嗎？」突然像想起了什麼，莫博言加重了語氣，有些刻意地囑咐憐畫說。
憐畫用力地點點頭，用極輕鬆的語氣回答他：「你是我的恩人，你讓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她停頓了一下，也加強了語氣：「你不讓我說的，我絕對不說。」
莫博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明白，這個女孩是在討好他，為了報答自己將她帶出深山老林的恩情，她願意做任何事情。
「如果有人來看你畫畫，問起你，你就說我經常去你那裡免費教你畫畫，可以嗎？」莫博言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繼續循循善誘。
「沒問題的。」
「好了，既然你這麼痛快就答應了，那我就真的認你做我的學生了，從今以後，你就住在我家裡，每天跟我到畫院里去上課，我提供給你你最想要的生活條件，讓你成為一個享譽世界的著名畫家。」
「太好了，謝謝您。」女孩的臉上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和嚮往，臉上掛著甜甜的笑意。
在她的心裡，恣意地描繪著未來的宏偉藍圖，以為命運女神真的眷顧了她，向她伸出了幸運的橄欖枝。
車子開進了城裡，到處都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憐畫看不到車窗外的景象，但是她能夠聽得到。
她興奮又新奇地側著耳朵，仔細地聽著車窗外的聲音。
她的臉上洋溢著美好而又燦爛的笑容，充滿了對未來的好奇和憧憬。
當車子開進了郊區的一棟別墅時，隨著車子緩緩減慢了速度，憐畫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凝滯了下來。
莫博言打開車門，拉著她乾瘦纖細的胳膊，將她扶了出來。
蘇晴今天沒有出門，聽到車響，驚訝地從房子里走出來。
當她看到莫博言身邊還站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穿著粗布裙子的女孩子時，不由瞪大了眼睛，微張著嘴巴，剛要說話，卻被莫博言用眼神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