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結局&啟程(1)
當母親的淚與血流盡,當母親再也無法將殘酷的命運挽留時,祭司便再也無法迴避那最後的任務。惟一的願望在槍聲中化為碎片,他只有懷著絕望去面對痛苦的抉擇……擁著她永眠於最後的聖殿。願他們能得到幸福,在無垠的藍天中,自由地翱翔。滾滾烏雲乘著呼嘯的寒風聚集著,擁擠的隊伍中不時閃出耀眼的光芒。雷聲轟鳴,如狂獅怒吼;龍狀的閃電從昏暗的雲層間擠出身來,從張大的口中發出無聲的龍吟。大海揮起她厚重的衣袖,白色的滾邊隨風直上雲霄。撲向能觸摸到的一切,海水瘋狂地撕咬著陸地,彷彿是對方奪去了自己的自由、禁錮了自己的軀殼。扭動著浮腫的身軀,雲將自己的不滿灑向大地,連續的水滴夾雜著晶瑩的冰粒,仇深似海地重重砸在人工修葺的混凝土上,形成無數細小的水花。昔日肥沃的土壤在不透氣的水泥板下掙扎著,希望嗅到那夢寐以求的天空與清水的甜美。然而已開始沙化的身體無法凝聚起最後的力量,只有張大充血的眼球從縫隙中窺視那份美夢。心底的怒火跳躍著,最終形成了可貫穿地底的力量,蠢蠢欲動地等待著開戰的號角。暴風雨即將來臨。站在被雨水不斷沖刷的窗前,嚴天河寧靜地俯視遠方的小島。在黑暗的籠罩下,那裡散發著的令人不寒而慄的異味更濃了,彷彿是通往地獄的入口。本應充滿無私與純潔的地方如今溢出的是無盡的貪婪與渴求。玻璃上倒映著的蒼白的面龐與頸上懸挂的飾物一樣寫滿憂愁。心中的不安令嚴天河無以入眠,那可以吞噬一切的陰影才下眉頭卻又上心頭。本能在警告她離開這個即將變為墳墓的地方,可又在同時提醒著她的義務。是的,即使死亡形影相伴,也不願將他棄之不顧。「姥姥……」對親人的懷念突然湧上心頭,積累在心底的思念化作斷斷續續的詞語從雙唇流出,「姥姥……」曾經在姥姥的病榻許諾,不論發生什麼都要勇敢地活下去,無論怎樣都不能放棄生命……忽然明白當年母親為何要冒險嘗試駕駛1號機——身為重要的研究人員應該清楚自己的身體條件並不完全符合1號機的標準——是為了女兒,為了使上面覺得繼承了她的基因的孩子不一定能勝任駕駛員的工作。以前她在女兒心中只是張匯款單而已,在此時突然轉化為色彩鮮明的畫像。不知這是否是上天開的小小的玩笑呢。母親向來將孩子的安全與幸福放在首位,即使犧牲自己的全部也要保護孩子的周全。可惜嚴敏的生命只換得了不到十年的相對平靜,命運還是將她的女兒捲入了漩渦之中。窗台上殘留著長期擺放花盆的痕迹,前些天李旭將那不起眼的花卉帶走了,它的落腳處同它的誕生地一樣迷霧重重。嚴天河並不在乎這些,李旭一定是將它送到了能長期好好照顧他的人那裡,只要能確定這一點就可以了。當年李旭突然捧著像路邊的野草樣的東西來找她,偏說這玩意兒是他的一位活了數千年的狐狸朋友培育出的「只屬於」她的植物,還說這草的名字只有嚴天河知道,弄得嚴天河自己一頭霧水,還沒有完全搞清狀態的情況下接下了照顧它的差事。李旭怎麼會有個活了數千年的狐狸朋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這個人(狐狸?)也無從考究;倒是這不知是草還是花的東西很爭氣,在嚴天河這種經常想不起給它澆水更說不上施肥的主人的呵護(?)下也能茁壯成長,還曾成功地做過一次自由落體——正好把從樓下路過的李旭的胳膊砸斷了——陶制的花盆竟然連個裂縫都沒有。花開時的樣子令人雀躍,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如此不起眼的草花的花瓣竟是與眾不同的羽翼狀,給人衝天一越的幻覺。所以,它叫「在翔」,在大地度過一生,卻擁有飛翔的翅膀的植物。通訊器急迫的叫聲衝破了房中的寂靜,取出小巧的人類文明的產物,映入嚴天河眼帘的是紅色的緊急信號——SS級警報,海怪來襲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