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秦氏眼神一暗,拍著舒宛良久沒有說話,即使丈夫已經同意了程卿染的提親,可大女兒先被人擄走後又因藥物失去理智,若程卿染一直真心對她那還好說,一旦將來他有了新歡,或與她生了罅隙,這件事都將是她的污點,一個讓她日後抬不起頭的污點。
可是身子都被程卿染摸遍了,大女兒不嫁給他,又能怎樣?
秦氏悄悄抹去眼淚,看看因為害怕也哭起來的小女兒,抬手替她擦乾眼角,輕聲道:「阿蘭,娘有話要單獨跟你姊說,你去外面找阿琅吧。」
舒蘭還是第一次見到姊姊哭得這麽傷心無助,讓她也跟著心疼起來,此時聽到娘親溫柔卻不容拒絕的語氣,她本能地意識到娘親和姊姊有很重要的話要說,便乖乖爬下床。
看看埋在娘親懷裡的姊姊,舒蘭不放心地拉著她的手安慰道:「姊,你別哭了,咱爹就在外面,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的。」
剛剛在廳堂,她聽見爹爹冷著臉提到了趙大郎的名字,知道是趙大郎欺負了她姊姊,幸好被大哥哥救了回來。
軟軟的童音帶著濃濃的擔憂和肯定,卻比什麽話都讓人安心,哭了這麽久,舒宛心裡的委屈也發泄了許多,此時被一向不懂事的妹妹安慰,她不好意思地擦擦眼睛,低頭朝妹妹露出一個虛弱卻堅強的笑容,「阿蘭去吧,姊姊沒事了。」
舒蘭「嗯」了一聲,三步兩回頭的出去了。
母女倆看著舒蘭離開,秦氏斟酌了一下,剛想說話,忽聽舒宛疑惑地問道:「娘,咱們這是在哪裡?」程卿染抱她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意識不清了。
秦氏嘆口氣,扶起大女兒,摸摸她慘白的小臉,「阿宛啊,你可知道昨天來咱們家裡提親的就是程老爺?」
舒宛錯愕地張大了嘴,兩家的條件根本就是天壤之別,他怎麽會看上她?等等,難道這裡是程府?
想到兩人的親密場景,她不可思議地問了出來,「娘,你們該不會因為這件事就答應他了吧?」
今日之前,她對程卿染只有厭惡,後來程卿染雖然沒有徹底侵犯她,卻也不能說是坐懷不亂的君子,舒宛對他的感覺很複雜,既有感激又有埋怨,更多的卻是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因為只要一見到他,她就能想起自己在他懷裡的不堪。
秦氏聽出了大女兒話裡面的不滿,可事情已成定局,不能再瞞著她了,「你爹答應了,你先別著急,你爹也不僅僅是因為今日之事就答應的。
昨天他來提親,我們因為不清楚他的來歷才打算拒絕,可今日他跪在你爹面前發誓要娶你、會對你好一輩子,又道明了他的來歷背景,我們沒有理由再拒絕。
你是擔心他的品性吧?傻孩子,聽娘說,他要是個好色的,絕對不會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忍著,他沒有找旁人幫忙,也是怕傳出去有損你的聲譽啊。」
「可他……」舒宛本能地想要說出程卿染對妹妹的無禮,抬頭對上秦氏無奈的目光,她又沒了解釋的心思。
她都被他親過、摸過,除了嫁給他,她還有什麽辦法?既然爹娘都覺得他沒有問題,她還能說什麽?事到如今,她不明白程卿染為何要娶她,唯有期望程卿染除了好色,其他方面並不是特別壞了。
「娘,我都聽你們的。」
秦氏心疼地摟她入懷,「放心吧,他雖然出身富貴,卻沒有大家公子哥的脾氣,偌大的府上,只有一個奶娘留下來的女兒照顧他日常起居,可見他品性還是不錯的。」
舒宛並不關心程卿染到底如何,反正總是要嫁人的,嫁就嫁吧。
此時已近黃昏,程卿染親自將五人送出門,派魏大將他們送回青山村,目光隱隱落在舒宛身上,卻見她頭戴帷帽,始終不曾看向自己。
大概是害羞吧?程卿染沒有多想,將來他有的是時間跟她相處,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趙大郎,早在得到舒茂亭的同意後,他就找機會安排兩個護院替趙大郎料理「後事」去了,看看時間,應該快回來了。
隔天,對此一無所知的萬婆子再次登門,秦氏熱情自然地接待了她,表明願意與程家結親。
在萬婆子看來,這個答案是理所當然的,說了幾句好話,便領著賞錢去程府道喜去了,根本沒想過其中發生了多少波折。
當天晚上,舒蘭和蕭琅就都知道舒宛要嫁給程卿染了。
舒蘭對嫁人的概念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姊姊要嫁給那個大哥哥了,然後就要搬到那邊去住,所以她很捨不得,晚上睡覺時跑到了舒宛的被子里,摟著姊姊的腰說悄悄話,「姊,為什麽嫁人就要搬到別人家裡去啊?讓大哥哥搬到咱們家裡不行嗎?我捨不得你走。」
舒宛摸著妹妹柔軟的長發,低低的聲音有些飄忽,「女子出嫁、男子娶妻,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沒有什麽原因,姊姊既然要嫁給他,這輩子就是程家的人了,不能輕易回來,不過你放心,他家就在鎮子上,姊會盡量跟他相敬如賓,爭取多回家幾次。」她是不敢讓妹妹過去找她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舒蘭靠在姊姊的肩窩裡,聞著她淡淡的發香,喃喃問道:「什麽叫相敬如賓?」
「就是……我對他好,他也對我好。」舒宛輕聲道,又在心裡默念,至少表面上要做到這樣。
她過去期待的嫁人生活,是像她爹娘一般互相照顧,即便偶爾有小摩擦,也會彼此體諒對方,這些她大概無法對程卿染有所期待吧?他看中的只是她的顏色。
困意襲來,舒蘭打了個呵欠,「大哥哥人很好,他一定會對姊姊好的……」漸漸閉上了眼睛。
舒宛自嘲地笑笑,見妹妹睡了,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旁邊的枕頭上,然後躺下望著窗外漆黑的夜,久久無法入睡。
姊妹倆的談話聲終於消散了,蕭琅翻個身,心頭很是煩躁,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舒宛會嫁給程卿染那個道貌岸然的小白臉。
可他終究只是個外人,一個才十歲的孩子,根本沒有立場勸阻這門親事,況且舒宛明明知道程卿染的為人卻還要嫁,恐怕是有必須嫁的理由吧?
都怪趙大郎那個禍害!蕭琅恨恨地握了握拳,早知道他就該毫不留情地殺了他的,明天吧,明天再找機會。
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對趙大郎下手了。
廟會次日晌午,里正見兒子遲遲沒有回家,立即趕車去了鎮子,他以為兒子是在窯子里廝混了一晚,沒想到找遍整條街都沒有打聽到趙大郎的消息。
正茫然摸不著頭腦時,忽聽有人說,孤山寺的僧人今早在後山發現一具被野狗咬得面目全非的屍體,住持請了鎮長張貼榜文,請人去認屍呢。
里正聽了,老臉刷地慘白一片,他知道那一定不是他的兒子,可他還是丟了魂似的隨著看熱鬧的人流去了孤山寺,然後扒開擁擠的人群,走到了那具屍體前。
他的目光最先落到露在白布外面的那雙布鞋上,他記得清清楚楚,昨天早上他親手將這雙新鞋子遞給了兒子,哪怕現在鞋面上染了血,他還是認了出來。
「兒啊,我的兒啊!」年近五旬的里正踉蹌著撲了上去,哀號之聲令人唏噓。
不久後靜謐的程府里有了聲響,「老爺,那人的屍身被他爹領走了。」魏大低聲稟報。
程卿染俊雅的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只道:「派人盯著那老頭子的動靜,他要是安安分分的就不用理會,要是生了壞心思,直接動手。」
「是。」魏大領命退了出去,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老爺還是那個老爺,並沒有因為身在鄉下,就真的收斂了所有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