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先前自己借湯巡檢之力學會妝花紗,重回盛澤鎮受到照顧,還有二哥的事,雲娘思謀著總要辦四五十兩銀子的禮,可她手中的銀子總不過幾兩,又不能從家裡拿……

好在自己織出新樣式的錦,丁寡婦也答應了分給自己一些,銀子數目也相當,倒可以與丁寡婦商量先支出來用。

這樣想著就到了丁家,見大家來得都早,要與自己學新花樣,雲娘便收了其他心思,一面織著,一面將絲譜說出來給大家聽。

並不是多難的樣子,有心靈手巧的一會兒便學會回去織了,也有腦子慢些的還要再記些時間,又有人織了會兒有疑問的,雲娘便忙得團團轉。

丁寡婦今天也舍下了本錢,叫人買了香薷熬了解暑飲給大家喝,又道:「雖然急著要交貨,心裡卻不要急,今日織得少並不要緊,明後日織熟了就好了。另外就是,這新樣式大家學了,我自然攔不住你們暗地裡教別人,只是一定要先等上三個月,否則讓我知道了,到你們家大門口罵上三天三夜!」

待大家喝了糖水,又一一答應下來,丁寡婦便笑道:「這批錦交了貨,我還另有賞錢,大家只管好好織!」

雲娘自來佩服丁寡婦,又聽她這一番又是好話又是歹話,一人做了紅臉又做白臉,不禁偷笑。但又知道這才是懂行老成的話呢,悄悄記在心頭,將來自己雇了人織錦,也要這般做才對。

這些年織錦的越發多了,越是尋常的錦利越少,唯有新樣式用的還是一般的絲一般的工,得出來的利卻加厚許多。但新織出的花樣只要一賣出去,甚至還沒有賣出去,就會有人偷學了織一樣的出來,東西一多,利慢慢就沖淡了,便與尋常的沒兩樣。

是以,賺錢也就是這兩三個月的工夫。

夏日天長,丁寡婦便從這日起給大家都加了工錢,要大家都多織一個時辰,眾人無不答應。雲娘便一直織到最後,待到大家都散去了,才與丁寡婦悄悄商量支銀子的事。

不料丁寡婦也不說答應還是不答應,反盯著她問:「你要這許多銀子做什麼?」

雲娘被問得啞口無言,總不肯說出是要給湯巡檢買禮品,但又不好說謊,半晌方道:「我欠了些人情,想買東西還情。」

丁寡婦便道:「論理我不該管的,可我瞧著你只當自己的女兒,就多說幾句。俗話說男人是摟錢的鈀子,女人是攢錢的匣子,身為女人就是要能守得住財,而獨身女子自己賺錢更為不易,要留著傍身的,千萬別撒漫亂用。」

「其實我平日里並不亂用錢,工錢也都攢著呢。」

「是以你用這樣大注的錢我才奇怪,千辛萬苦賺來的,可不要被人騙去了。」丁寡婦又淳淳地道:「女子最容易痴情,先前我們鎮上有個織娘,將家裡的錢都偷出來給情郎,後來就連她自己也被那人騙去賣到窯子里了。後來明白了快哭死了,只是到那時候什麼都晚了。」

「我可沒情郎,」雲娘垂了頭道:「我知道您老的好意,只是我並不是被騙的,果真是人情往來。」

丁寡婦又盯著雲娘半晌才點頭道:「那我先給你支二十兩。」

二十兩並不夠用,可雲娘知丁寡婦已經起了疑心,怕她再問,便只得道了謝接過來,回了家裡與自己的銀子擺在一起,又琢磨著怎麼再弄些銀子。

這幾年,鎮上越發地富裕,銀子越發地多了,東西也越發地貴了,但是二三十兩銀子卻不是小數目,足夠一般人家過一年,自然能買些好東西了,只是雲娘卻一心想買一樣頂好頂好的禮品送湯巡檢。她亦知道湯巡檢可能並不在意,但是她就是想,很想很想。她懂得自己心裡就是想送湯巡檢一樣東西留個念,在自己心裡留個念。

也許這樣不對,但是雲娘卻不想收回這個主意,現在並沒有人管她,她想怎麼樣便怎麼樣,為什麼不由著自己的心意呢。湯巡檢已經到盛澤鎮一年多了,說不定什麼什麼時候就高升了,那麼自己就再也見不到他,如果自己挑的禮品能一直伴著他,該有多好啊!

所以雲娘一定要買一樣最好最可心的東西!

雲娘算著銀子,家也沒回,直接買了兩包點心去了玉珍家裡,見她正坐在院子搖著蒲扇乘涼,雙生子在院子里跑著玩兒,小女兒只在她身邊榻上擺弄著撥浪鼓,搖得嘩嘩響。

一家子見了雲娘便都笑了,雲娘再回了盛澤鎮與玉珍走得最近,時常往來的,就連孩子們都熟了,叫著姨姨撲上來。

雲娘一個個抱了,又捏了捏臉蛋,方才坐下,剛將點心放下,玉珍便嗔道:「次次來都要買東西,下次就不要再來了!」

「不過給孩子們帶點小玩意兒,又值什麼?」見吳屠戶沒在家中,便問:「你當家的哪裡去了?」

「說來也好笑,」玉珍倒了茶,與雲娘坐下笑談「我家的那個從不喜攢錢,賣了豬肉留下進貨的本錢便都隨手用了,日子緊一些就勤著點賣肉,日子松一些就多在家裡多歇幾日,總要三五日才殺一口豬。」

「前些天也不知怎麼了,喝著酒突然便自言自語道『兩個兒子娶親要聘禮,女兒成親要嫁妝,少了總要讓人瞧不起,我自是不在意,但兒女總要面子的。』然後便天天殺豬賣肉。這不,先前嫌遠不肯去的詹家村,也答應著去了,把這些天餘下的錢都帶了,要買兩頭豬回來,明天一早回市上賣,晚上才能回來呢。」

雲娘也笑了,「你當家的真好。」

「好什麼,就是一個粗人。」雪娘雖然這樣說著,但眉里眼裡儘是笑意。

雲娘便道:「他既然這樣辛苦,你可要好湯好水地做了給他吃,莫虧了身子。」

「我曉得的,且這一次回來,我總讓他歇上兩天再出門,錢要賺,身子卻更要緊。」

雲娘再不提借錢的事,只又說了些閑話家去了。

待回家與荼蘼一道吃了飯又問:「你也有十幾二十兩銀子了吧?能不能先借我用上兩個月?」

荼蘼卻紅了臉,「娘子,我拿攢的錢買了幾塊好綢做嫁衣呢。」

雲娘一喜,「你家裡給你議親了?」

「差,差不太多吧,」荼蘼趕緊將碗中的飯都噎進口中,起身含糊地說:「我要去洗碗了。」

荼蘼也知道談親事要害羞了,雲娘便笑,又叫住她道:「我先前答應給你買的釵子還沒買,這些日子銀錢不湊手,等你訂下成親的日子告訴我,我給你買一對兒銀釵做添妝。」

雲娘雖然一時沒有籌到銀子,可心思卻一點也沒變,抽空便到老街一家家店裡看,銀子雖然不好湊,但好東西亦難買,正是要早早地打算起來。

好在丁寡婦家離老街極近,織錦午間歇著的時候出來儘是方便的。

盛澤雖然只是一個鎮,可著實繁華,街上賣東西的也多,雲娘先前多沒逛過,現在一家家地看下去,竟頗有些眼花了亂之感。

不過她走了幾日,並沒有看到心儀的物件:日東升銀樓里除了各樣首飾之外,也有男子用的物件,金銀三事兒、金銀腰飾,雲娘覺得太俗,配不上湯巡檢;盛源恆玉器店裡東西倒好,但貴的雲娘怎麼也買不起,且雲娘想自己送塊玉佩並不合適,又容易被人誤會;綢緞行里的東西更是不成,湯巡檢要綢並沒有用,除非自己做了成衣送去,可那樣更不恰當;至於日雜店、點心鋪子,亦是沒有一樣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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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心良妻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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