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無限悲涼

第484章無限悲涼

當車子抵達我老家的小鎮時，賣票的妹子大聲喊：「紅牌樓的到了，下車了，下車了！」

我才驀然抬起頭，還好，這時車窗外已經是一片夜色。如果不是迎頭碰面，根本沒人知道我是誰。

我走出小鎮那個簡易的露天車站，拐進那條我曾經熟悉不過的巷子，在一家熟食店買了我爺爺奶奶愛吃的鹵豬頭和一些其他的菜，就努力的平復好自己的情緒，然後，從街上拐進一條鄉間的田埂路。

走這條路，可以少用一半時間回家，同時，可以避免和鄉鄰遇見。田埂的兩邊，除了農田還是農田。

我步行了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我家那個小院的門口。大門和圍牆顯然已經重新修葺過了，即使在夜晚，也看得出比以前氣派多了。

我稍微愣怔了一下，猶豫著，可是，看見院子里的燈火，我還是鼓起勇氣敲了敲那扇緊閉的紅色大門。

「誰啊？」奶奶聽見了敲門聲，在屋裡問。

我趕緊回答：「奶奶，是我，我是敏敏！」

立刻，我就聽見了從院壩里傳來的跑步聲，看來，奶奶聽見是我的聲音，就小跑著過來給我開門了。

當大門從裡面打開一扇，我走了進去，奶奶一臉的驚喜和高興，她擂了一下我的肩：「你這個孩子，怎麼每次回來都無聲無息的，回來前也不給個電話，我們好到鎮上來接你呀？」

我努力的給奶奶微笑著：「接什麼呀接，這麼點遠的路，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奶奶接過我手中買的東西，看看我，又朝門外看看，然後，她有點狐疑的問：「敏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家了？秦天和小臘月沒有和你一起來嗎？」

我的一股生生的疼，但是，我還是強裝鎮靜的對奶奶說：「馬上年關了，秦天很忙，他們公司要召開述職大會和年終慶典。小臘月被他爺爺帶著去美國了，要過幾天才回來。」

奶奶一聽，連聲道：「真好！真好！」

說完，她用她蒼老的手踮起她的腳尖，摸摸我的臉：「敏敏，我的乖孫，還好，你總算熬出了頭，找了那樣一個有出息的人，奶奶現在呀，即使死了也瞑目了。」

我爸和我爺爺大概剛才在堂屋裡看電視，似乎聽見了我和奶奶在院壩里的對話，也走出了屋子，當他們看見我時，也大吃了一驚，幾乎異口同聲：「敏敏，你回來了？」

我把目光看向他們，點點頭。

顯然，我爸和我爺爺也和我奶奶帶著一樣的疑問，當他們看見我孤零零一個人回來時，眼底也寫滿了疑惑。

不等他們問，我就趕緊解釋：「我今天碰巧到錦城出差，看看有點時間，就徑直回家了！」

我爸看了我一眼，隨即笑道：「回來就好！」

可是，我也從我爸爸的眼底看出了他對我的擔心。

我在爺爺、奶奶、爸爸的簇擁下，走進了堂屋，屋子裡居然溫暖如春，我一看，才發現我家的堂屋裡現在居然放了台長虹的櫃式空調，就連堂屋的格局，現在也收拾得和城裡的客廳差不多了。

我奶奶一直供奉的財神和祖宗的牌位不知道被移到了哪裡？

奶奶看出了我的疑惑，就說，從北京回來后，秦天的父親就派人特意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改善居住環境，他們怎麼推辭，也沒有推掉。

因為，秦天的父親說，他之所以想讓他們改善居住環境，是想今年或者以後，他到了我們家有個比較舒適的環境。讓我爺爺、奶奶不要拒絕，說這是在幫他的忙。

我爺爺奶奶只好接受了那筆錢，請工匠重新把家裡休憩了一番，又添置了一些傢具。

我聽后，默然了，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因為，這件事情，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

奶奶見我不著聲，道：「敏敏，你有點埋怨我們沒有提前給你說嗎？」

那刻，我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裡感動著秦天父親為我家所做的這一切，不由想起早上老人凝重的神情和前所未有的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樣子，以及他眼底那抹任他怎樣隱藏，也隱藏不了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震怒。心裡不由又湧出股股憂傷和疼痛。

這些日子的相處，我明顯感覺到，秦天的父親對我和秦天還有小臘月，是非常認真和關心的。他用他的能力，儘力無聲的幫助著我們，可是，眼前……

我的心裡不禁流淌出股股的悲涼！

奶奶不知就裡，還以為我是在怪他們不事先給我說這件事情，就又急忙補充告訴我，說秦天的父親特意叮囑，讓他們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所以，他們商量了一下，還是按照秦天父親的意思辦了。

我看著奶奶小心謹慎的樣子，實在不忍，就忍住心中的悲痛，拍拍奶奶的肩頭，說沒什麼？我還說，家裡的居住條件本來就應該改善了，倘若我這次回家，家裡的房子還沒有修葺，我也會讓她們翻新的。

奶奶這才拉著我的手，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爺爺見狀，就趕緊讓我在堂屋的沙發坐，吩咐奶奶和他去廚房給我做飯了。

爺爺奶奶走後，我和爸爸單獨坐在堂屋裡，爸爸看了眼門外，然後，壓低聲音問我：「敏敏，你在北京遇上什麼事情了嗎？」

我不想把我滿腹的惆悵和憂傷帶到這個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靜的家裡，於是，我就搖搖頭，仍然告訴爸爸，我只是因為臨時到錦城出差，所以，順便回家一趟。

爸爸見我這樣，也就不再問我什麼了。

我看他現在氣色什麼都比以前好了，就問了一下他現在的病況，也知道，北京那邊的葯每月基本都差不多準時會快遞給爸爸。

而這一切，又都是秦天的父親為我做的。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其實，無形中，我早已欠秦天他們秦家很多了，無論是人情還是物質。我在心底不由輕輕的嘆息一聲，我覺得，這一次，為了小臘月的安康，為了秦天能更好的生活，我真的應該徹徹底底的離開他們了。

也許，只有我徹底的離開，他們才能生活得更好，也再也沒有人威脅他們了。

想到這裡時，我的心裡一片清明。

那晚，奶奶照樣給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已經臨近過年了，家裡少不了那些腌臘製品，奶奶也知道，我特別愛吃這些。

所以，那晚，我家的晚飯特別豐盛。

我告訴奶奶他們，我明早就會走，說北京那邊還有一攤子事情等著我，奶奶她們那晚就把家裡她們認為所有的好吃的東西，就搬上了桌子。

面對那一桌我曾經夢寐以求的「年夜飯一樣的盛宴」，我卻食不知味，因為，我心裡仍然還擔心著我的小臘月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安全被那些沖著我來的人送回家了。

但是，在奶奶、爺爺和爸爸面前，我卻又不敢流露出這些擔憂，我只是機械的和他們碰著杯，道著祝福。

那天晚飯後，我早早的就在奶奶特意為我準備的房間睡下了，躺在床上，聽著屬於鄉村特有夜的氣息和安寧，我卻難以入眠。

最後，我還是壓抑不住自己，打開了我的手機。

手機一打開，就見秦天給我打了許多個電話，還有許多條消息，我還沒有點開看那些消息，淚卻又從眼裡滾滾而下。想到從此，我將和他們父子永別，我在床上哭泣得難以自已。那夜，我害怕奶奶他們聽見我的哭聲，我一直用被子將自己蒙得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