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理短
翌日,柳福兒一起來就聽人來報。
梁帥不肯用藥,也不肯用飯。
「隨他去吧,餓了自然就吃了。」
說完,又頓了頓道:「多準備些他愛吃的,每頓都送去。」
來人領命退出去。
柳福兒有些萎靡的呆坐了會兒,便振作起精神。
盥洗更衣過後,她趕去府衙。
一連忙了幾天,才把積壓下來的所有公文處理妥當。
才起身,書吏又抱著一疊公文過來。
柳福兒重又坐定,拿起已有些禿毛的筆。
書吏瞥了眼,小聲道:「這些不急,過幾天也行。」
「左右還早,一併整理出來就是,」柳福兒笑著拿了本公文,攤開。
書吏瞥了眼,快步出去。
柳福兒重又埋首公文,直到繁星密布,才回到府里。
轉眼便是立春。
天氣迅速回暖。
悶了一冬的百姓呼朋引伴,興高采烈的往城外踏青。
柳福兒卻和書吏等人趕去城外,查看耕作情況。
在車上顛簸一天,柳福兒拖著幾乎要散架的骨頭回來。
一進府,老常便過來。
「福娘,梁帥那邊有些不好了。」
「怎麼了?」
這些日子她實在太忙,一不留神把梁帥的事給忘了個精光。
「從打那天開始,他便再沒正經進過食。」
「今天清早,發現他倒在榻邊,人已昏迷。」
「什麼?」
柳福兒大驚,急忙往院子奔去。
老常跟在邊上,道:「我已請了郎中,也請彝娘子幫忙看過。」
「梁帥身子倒是沒有大礙,只是餓得太過厲害,我已灌了一大碗參湯下去。」
「多備些,若他不喝,就灌,」柳福兒氣喘著吩咐。
老常點頭,跟著她進了院子。
彝娘子正從裡面出來。
看到柳福兒,她高興的迎上來。
柳福兒微笑端量她紅潤潤的小臉。
「汪四呢?」
話一出口,彝娘子便不好意思的吐舌頭。
她斂襟行禮,道:「柳城主好。」
柳福兒笑。
她已習慣彝娘子直來直去,這樣講究禮數,她反倒不習慣了。
「四郎還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這樣,」彝娘子一臉失望。
柳福兒失笑。
彝娘子又曲了曲膝,攏好裙擺走了。
柳福兒挑眉,瞧她。
老常在後道:「前陣子她特特尋我,說要學規矩。」
「我便讓府里婆子教了些。」
柳福兒唔了聲,瞄著遠去背影,心裡卻是想著早前在田家見過的娘子。
帶著這樣的心思,她進到屋裡。
一股微澀的藥味傳來。
柳福兒轉眸,望著半撩開帘子的裡間。
老常上前兩步,望了眼,才低聲道:「還沒醒。」
柳福兒點頭,想了想,又出去。
老常跟去外面。
「你留在這兒,等他醒了再走。」
她說完,便出去。
老常望了眼屋裡,微微搖頭。
實在想不明白,有這麼個兒媳婦,為何還要百般為難。
柳福兒疾步出了月洞門,立在才剛冒出新苞的迎春花枝前出神。
半晌,她幽幽嘆了口氣,轉去校場。
葛大正帶著人操練,見她過來,忙迎上來。
「你忙你的,我就來看看。」
柳福兒淺淺的笑。
待葛大繼續操練,她繞著校場轉了一圈,又去庫房轉了轉。
那裡堆著的糧食也不多,差不多隻夠一個月左右。
她在心裡默默盤算了下。
當下府里所余銀錢不多,若採買糧食,就不夠唐皇所需。
可若顧得那邊,自家兵士就要餓肚子。
柳福兒心裡掙扎片刻,最終去府衙尋得書吏,命其將銀錢全部採買糧草。
府里,梁帥昏昏沉沉醒轉。
望著頭頂微晃的帳簾,他無力的嘆氣。
身側,一直候著的老常急忙上前。
「梁帥,你醒了。」
他端來參湯。
「來,這會兒正好合適,」他半抱起梁帥,舀了勺送過去。
梁帥側頭,避開。
老常頓了下,重又挪過去。
「這可是五十年的老參,府里就兩隻,」老常好似無事一般的說著。
「拿走,我不喝,」梁帥使了全身的力氣,聲才略有氣勢。
老常瞪著他片刻,終於沒能忍住。
他擱了碗,道:「梁帥,論地位,你高我低,我該恭你敬你。」
「可論輩分,我托句大,福娘就跟我親侄女一般。」
梁帥轉過頭。
老常道:「我是親眼見著她和郎君相識相知的,福娘雙親早亡,我算是見證她這樁親事的親人之一。」
「所以,論理,我覺得我該說上兩句。」
「你想說什麼?」
梁帥擰著眉頭。
他到底是領兵多年的將帥,便是不經意,煞氣也會外露。
老常不自在的挪動了下,硬是強迫自己硬氣起來。
「自打福娘嫁進你家,對你們怎麼樣?」
「你們又是怎麼乾的?」
「你捫心自問,你們可有真的善待過她?」
梁帥嘴唇抿緊。
老常道:「早年那些個事,也就不說了。」
「就說梁家軍的日常所需,福娘體諒你們不易,硬是從牙縫裡省出來。」
「多少年了,她一直咬牙撐著。」
「你可有聽她說過半個字?」
梁帥盯著手邊的錦被,一聲不吭。
老常吸了口氣,道:「可你們又是怎麼做的?」
「有時候,我是真的替她不值。」
「可是每次看到康兒,我又覺得這也是緣分。」
梁帥眼神劇烈波動了下。
老常說完,起身見禮。
「今天是某僭越了,還請梁帥勿怪。」
他長揖到底。
「老哥哥快快請起,」梁帥這會兒是真沒力氣的動作。
老常起身,端了參湯。
這一次,梁帥沒有拒絕。
一碗很快見底。
感覺身上有些力氣之後,梁帥道:「你把福娘叫來。」
老常立刻警惕盯他。
梁帥搖頭,「我有些話想與她說。」
「放心,不會再讓她為難。」
老常以眼神確認再三,才轉頭尋人。
不想過去院子,卻撲了個空,又去虞氏那院。
柳福兒正陪著虞氏喝漿。
聽說梁帥找她,她忙跟虞氏告辭。
出來之後,她道:「阿耶尋我何事?」
老常搖頭,想了想,道:「或許是想通了,想跟你說說。」
柳福兒抿唇。
梁帥忠君之心早已根深蒂固。
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