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幕戲
第4幕戲
走到ICU門外,凌萌初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入包里。
透過玻璃,爺爺就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雙目合上,彷彿沉浸在夢鄉。
她換了無菌服和醫用口罩走進去,父親凌景宏和母親於萍也都在病房裡面。
她迎面走到父母跟前,小聲喚道:「爸媽。」
於萍神色複雜地問:「就領完證了?」
她回答:「嗯,走個流程,花不了多少時間。」
她快速把那本大紅色的結婚證從包里拿出來,蹲在爺爺跟前,小聲地說:「爺爺您看,我結婚了。」
老爺子一直都有高血壓。這幾年也一直在服用降壓藥。可兩周前的一天晚上,他卻突然發病,被第一軍醫院緊急收治。醫生為他動了手術。術后他便一直躺在ICU,靠呼吸機維持著生命體征。
這兩周他都是這個樣子的,雙目緊閉,沒有意識,更不會說話。
於萍走上前攬住她肩膀,心疼地說:「初初,其實你完全沒必要這樣的,你爺爺他都看不見了。」
「不!」隔著一層醫用口罩,凌萌初的嗓音悶悶的,卻分外大聲,「爺爺他一定看得到的。我結婚了,他會知道的。」
於萍心裡很清楚,女兒之所以這麼固執地領證,無非就是想讓老爺子走得安心一些。
「傻孩子!」她伸手抱住女兒,淚流滿面。
看到母女倆哭作一團,凌景宏長長地嘆一口氣,說:「初初,既然結婚了,以後就好好過日子。聲遠那孩子穩重,爸爸對他放心。」
凌景宏雖然不贊成女兒這種閃婚的做法,但既然木已成舟,他也只能隨她去了。好在霍家知根知底,霍聲遠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女兒嫁給他,他倒也放心。
凌萌初抹了把臉,擦乾眼角的淚水,對著父母鄭重地說:「爸媽你們放心吧,我會和霍聲遠好好過日子的。」
也不知究竟是給父母的保證,還是給她自己的保證。
霍聲遠下午領證的時候對她說,他是有心和她好好過日子的。既然他有心,她便奉陪到底!
***
在醫院陪了爺爺一下午,到了傍晚時分凌萌初才得空去看微博。她下午發的那條微博評論區已經爆炸了。
作為網文圈的大神,她微博有三百多萬粉絲,平時隨便發一條微博評論區都有幾百上千條評論。但今天下午這條微博,評論直接上升到兩千多條。
最熱的一條評論是她家好閨蜜阮冬陽評論的。
軟冬冬V:「從此以後就只有我是孤家寡人了,暴風哭泣中,不過還是要祝你幸福!」
裝逼使我快樂:「哇咔咔,大大你一聲不響就把自己給嫁了!(祝福)」
夜夜笙歌,夜夜新娘:「天吶,女神你居然嫁人了,震驚哭了!」
我有一絲燭火啊:「祝福女神,要狠幸福狠幸福呀!」
我的金魚沒有魚缸:「求女神男人的照片!」
十八歲未成年:「同求1」
我主沉浮:「同求2」
胖胖的廋子大殺四:「同求10086」
混飯的:「為什麼全天下的人今天都在虐單身狗?霍大導演結婚,大大你也結婚,還給不給我們單身狗活路了。(暴風哭泣)」
……
凌萌初被網友「混飯的」那條評論嚇到了。看到這條評論的當時,她呼吸一滯,手狠狠地一抖,險些把手機給摔了。她趕緊去看微博熱搜,霍大導演妥妥地穩居榜首。
#霍聲遠結婚#
圈內的各路明星和知名人物也都紛紛送上囑咐。
@許暮笙V:「祝福霍導!(鮮花)」
@周顯星V:「我聲哥這波速度可以說很溜了,不過什麼時候把嫂子帶給我們看看呀!(祝福)」
@陸臻V:「霍導今天在劇組發喜糖了哦!(圖片評論)」
@紀想V:「霍導要幸福呀!(鼓掌)」
@盛時官微V:「社會我霍導,人帥動作快!(祝福)」
……
看到霍聲遠那條微博,凌萌初都快哭了。兩人是差不多同一時間發的微博,而且內容都很相似,她真怕廣大網友們會將兩人聯繫起來。畢竟如今的網友們靈敏度普遍很高,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能給看出端倪。如果知道霍聲遠會發微博公布結婚的訊息,她一定不會手賤地去發這條微博。
即便她現在還沒來得及和霍聲遠正式地交涉一次,兩人都還沒有向對方表明各自的想法。不過依到她對霍聲遠有限的認識,她覺得他的想法大概是和自己一樣的,是不想公開的,畢竟明星大多注重隱私,他們需要保持神秘感。雖然最近幾年霍聲遠不走偶像路線,可依到他的顏值和在圈子裡的影響力,他女粉絲無數,要是公開的話,搞不好就要掉粉。她壓根兒就沒想過他會公布自己結婚的消息,只能說這人不走尋常路。好在他沒有公開她的身份,不然勢必在圈子裡引起軒然大波。
此時此刻,她真的特別想把這條微博刪掉呀!不過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刪,刪了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霍聲遠並不知道她在寫文,也不知道她就是檸檬初。兩人沒有互關,網友們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到這茬。她決定等霍聲遠結婚的熱度降下來立馬就把自己這條微博給刪了。
這種忐忑一直持續到晚上,霍聲遠依舊穩居微博熱搜頭條,廣大網友們還沒聯繫到他們倆身上,這多少讓她緩了一口氣。
晚上她心有餘悸地給霍聲遠發微信——
檸檬果果:「你怎麼就公布結婚了?(震驚哭了)」
霍大導演那邊回復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居高聲自遠:「我結婚自然想全天下的人都跟著我高興一下。」
凌萌初:「……」
她簡直都要給跪了,這人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輕巧?他知不知道她都快被他嚇得出現心臟病了。
***
老爺子是在第二天晚上走的。凌萌初當晚住在C大寢室,沒能送老人家最後一層。
大半夜,擱在床頭櫃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電話是母親打來的。看著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動的名字,她當時就隱隱有了預感。
害怕吵醒室友,她躡手躡腳地退到走廊里接電話。
果不其然,電話一經接通,母親沙啞的嗓音就傳了過來,「初初,爺爺走了。」
那一瞬間她陷入了沉默,反應過來后拔腿開跑。甚至都來不及回寢室換套衣服,就這樣穿著一套法蘭絨的睡衣,踩著一雙棉拖鞋,跌跌撞撞地跑下了七樓。
研究生院有門禁,晚上十點過後宿舍鐵門就被鎖上了,只有宿管阿姨才有鑰匙。
她不得不去敲宿管阿姨的門,讓她去給自己開門。
大半夜被人吵醒,宿管阿姨自然臉色不好。但看到凌萌初衣衫不整,臉色煞白,嘴唇發紫,罵人的話到了嘴邊也硬生生給咽了下去。不過口氣依舊不善,「大半夜不睡覺這是要幹嘛呢?」
「阿姨,我爺爺去世了……」一開口嗓音都帶著哭腔,「我要趕去見他最後一面……」
宿管阿姨披著一件長外套站在門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扔下話:「你等著,我給你去拿鑰匙。」
說著便回房拿了一大串鑰匙出來。
宿管阿姨替她開了門,「回頭找你導師補份證明交給我。」
「我知道了,謝謝阿姨。」話音一落就沒了人影。
宿管阿姨剛想讓她回去換身衣服,這麼冷的天別凍感冒了。可這姑娘跑得這麼急,她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機會。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回了房間。
——
初冬的凌晨,氣溫格外低,寒意四起。冷風呼呼啦啦地刮過來,吹在人臉上,不免帶來一波又一波的刺痛感。
一路跑出北門,在校門口攔了輛計程車直奔第一軍醫院。好在大城市的計程車便捷,無論哪個點人們都能打到車。
深夜,規則不似白日里嚴明。計程車司機沒給她打表,一口價,「一百塊。」
報完價格還拿眼瞧了她一眼,大有「隨你要去不去」的陣勢,不留一絲讓人講價的餘地。
明明是正經的計程車卻和一些黑車一樣坑。白天打表,按里程計價,跑了多少路就是多少錢。可到了深夜,價格都是司機說了算。這種現象在任何一座城市都屢見不鮮。
雖然凌萌初之前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但也知道司機是擺明了宰她。價格比白天打表多出了一倍多。大半夜計程車本來就少,她又趕時間。司機很有眼力勁兒,不宰她才怪!
現如今她沒得選擇,趕去醫院要緊,也懶得計較,只說:「一百就一百,麻煩你開快點,我趕時間。」
夜闌人靜,道路暢通,司機的車速放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第一軍醫院。
她支付寶掃碼付了車錢。
爺爺被安置在太平間,凌萌初看了老人家最後一眼。那麼安詳,彷彿真的是睡著了。
於萍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攬著凌萌初的肩膀,哽咽:「初初,爺爺走得很安詳。」
老爺子走得的確是安詳,毫無預兆就走了。這麼長時間一直拖著,今天下午凌萌初帶著一本結婚證來到病房。老爺子似乎真的知曉一樣,像是完成了一個最後的夙願,第二天晚上就靜悄悄地離世了。
凌萌初說:「媽,您讓我和爺爺單獨待會兒。」
於萍摸了摸她的腦袋,雙目含淚,「我和你爸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