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回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再說那林黛玉，之前醒來的時候見到徐凡已經飽受驚嚇,暈死了一回。這會子原本想著前塵舊事,心神大動，偏偏被徐凡這麼一扶,從未和男子如此親密接觸過的她也是面紅耳赤，心慌意亂，倒是將之前的悲慟都壓到一邊去了。只她身子也是虛弱的很,歪在徐凡的懷裡，想要將他推開,卻是一丁點兒的力氣也沒有。

對面的趙安然已經看呆了。

他和徐凡一樣一直注意著林黛玉,可是他就沒有徐凡那麼細心發現她的不對勁。而且,徐凡太高大了，嬌小的黛玉才直到他的胸口。這麼被他扶著，卻好像一株弱柳鑲嵌在他懷裡一樣。回過神來,他心中不禁也大喊，這天底下的好事情真的是被凡哥佔盡了！偏他就有這樣的福氣能扶一扶林妹妹,自己就沒有！

徐凡雖然捨不得手中的嬌軟,但看著林黛玉那臉色蒼白卻滿是羞惱的模樣，也知道自己再不把她放開,她就要生氣了。或許還不止生氣這麼簡單。是以,他趕緊將林黛玉扶到位置上坐好。那林黛玉渾身乏力，卻是以手掩面,側過身去,不面對徐凡。

徐凡見她腰身纖細,掩面的玉手十指纖纖，削蔥也似。只覺得心裡怦怦直跳，久違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趙安然出聲打斷大廳里的沉悶。

徐凡也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看林黛玉的反應，她必然是紅樓夢中曹公筆下的絳珠仙子不假了。

「林妹妹，你的身子很虛弱，而且受了風寒，你先吃點東西，然後吃了葯再去睡一會。什麼事情都等你身子好一些再說。」趙安然站起來說，「我去附近的藥店給她拿葯。」

徐凡點點頭，等趙安然走了，他先去找徐叔，吩咐他做一些軟糯易消化的蘇州小菜來。再回到大廳的時候，見林黛玉已經坐好了，只是看到他進來，又側過身去。也不知道是在害羞，還是在生氣。

「喝點水？」徐凡還沒有過和這麼小的女孩兒打交道的經驗，見她這樣，心裡倒是有些愧疚。之前的水已經涼了，他又重新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再度遞到她的面前。林黛玉拿眼去悄悄看他遞來的水。和寶玉不一樣，他的手很寬大，皮膚也很黑，握著那晶瑩剔透的玻璃杯，顯得更大也更黑了。一杯溫溫的清水，沒有茶葉，也沒有蜜糖，但林黛玉也是知道好歹的。她輕聲道：「多謝。」

徐凡知道她還在怪自己剛才碰了她，現在是不願意伸手來接！他哭笑不得地將玻璃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林黛玉這才伸手去拿，只是飲用的時候卻是側身淺淺抿了一小口，又將那杯子放回到茶几上了。

「林姑娘，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反正現在就他們兩個人，徐凡還是很拉得下面子的。

聽他的道歉，林黛玉的氣也消了大半，說道：「不敢。」

徐凡有心跟她多說幾句話，但是林黛玉的男女之防實在是太重了。徐凡雖然不曾熟讀《紅樓夢》，但他生在書香門第，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縱觀《紅樓夢》，林黛玉也不曾和賈寶玉有過任何越矩的舉動。反倒是史湘雲和滿口規矩端莊的薛寶釵，又是主動用同一盆洗臉水，又是給賈寶玉綉肚兜。倒也不是徐凡封建，只是兩相對比之下，性情至純的林黛玉更叫人喜歡罷了。

徐凡知道林黛玉已經竭盡所能地做到她能接受、能做的一切了。他拿過趙安然隨手放在茶几上的自己給他的那包煙，起身道：「我去外面吸根煙，你有事情只管喊我。」林黛玉現在需要獨處，如果這家裡有一個女性那還好，偏偏沒有。

林黛玉微微頷首。徐凡到了門外，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因林黛玉的對面是個磨光鑒人的玻璃書櫃，故而她稍稍抬首就看到了玻璃上徐凡的倒影。但見那徐凡一手夾著煙，放在嘴邊吞雲吐霧，一手插在褲兜里，下巴微微抬著，姿態十分慵懶。林黛玉臉上一紅，就趕緊低頭，不再看那玻璃書櫃。

好在沒多久，徐叔就做好了飯菜。因為室內外溫差太大，徐凡擔心林黛玉的身子會受不住，就讓徐叔等趙安然回來后，將飯菜端到大廳來了。徐凡自己捻滅了香煙，進屋后對林黛玉說道：「徐叔等一下就會把飯菜端來，我先帶你去凈手。」

飯前凈手，但是現代的社會可沒有什麼奴僕服侍之說，好在林黛玉對這個概念已經了解的很深刻了。就看徐凡和趙安然跟徐叔、林嬸的相處就能看出來。她點點頭，跟在徐凡身後。徐凡帶她去了洗手間，一來是要讓林黛玉知道如何使用自來水，二來也是要告訴林黛玉這洗手間的用途。畢竟這等事情，林黛玉的麵皮子薄，一定不好問出口。徐凡剛才在吸煙的時候就想過如何告訴她才好。

學著徐凡的樣子，林黛玉按了洗手液凈手。心中滿是震驚，只是她都掩飾了去。只是仔細地看著徐凡的模樣，一板一眼地學著。徐凡看著鏡子中，那個嬌嬌小小的林黛玉學著自己的動作，面上倒是一派鎮定，但小眼神卻是時不時地飄過來。徐凡心中好笑，又有一種真的做了人家叔叔的錯覺。

又教著林黛玉如何使用了衛生間其餘的用具，這才帶著滿臉紅暈的林黛玉去大廳。

不一會兒，趙安然便回來了。徐叔也端著飯菜來了大廳。

趙安然拿出一種葯，先讓林黛玉吃了，說：「這是飯前吃的葯，你腸胃弱，要吃這個。」之後他又把剩下的葯都交給了徐凡，告訴他要如何使用，又說：「等會兒我還有個手術，吃完飯就要回醫院了。等你這邊都安排了，再帶林妹妹到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這次你難得來蘇州就多住一段時間，我們哥幾個也好好聚聚。」

「好。沒問題。」徐凡笑了笑，他原本打算在蘇州住上一個月左右，但是現在多了林黛玉，只怕要延長時間了。

林黛玉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著二人說話，接受著那和自己知道的官話有些不一樣的口音，還有一些不能理解的詞，比如手術，比如醫院。

四人安安靜靜地吃了飯，林黛玉的胃口不大，但是因為主人家沒有放下碗筷，她也不好意思放下。如此居然也吃了整整一小碗。加上徐叔做的這些蘇州的菜，雖然味道和她記憶之中的有些不一樣，但是她自打去了金陵榮國府，就很少吃到了。他看徐凡吃了一大碗飯，倒是沒怎麼吃菜，就知道徐凡不是蘇州人，至少不怎麼喜歡蘇州菜，他吩咐徐叔做的這些菜，完全是為了她考慮。

吃過飯後，趙安然就走了。徐凡幫著徐叔整理碗筷，一面說道：「徐叔，我們接下來要在蘇州住上一段時間，你一個人打理這麼大的宅子也辛苦，以後再叫一個保姆，一個做粗活的長工來，再有家裡的一些衛生還是和以前，請做熟的鐘點工來打理。家裡現在有女孩子，保姆和長工的人選還需要你多多費心。」

徐叔連連點頭，說：「知道了，少爺。少爺你放著吧，我來就好。」

「沒事，我一個人住的時候也是要做這些事情的，我熟，不會把碗筷給你打破的。」如果有保姆的話，徐凡自然不會做這些事情，可是徐叔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讓一個老人家做這些活，徐凡可沒那個臉。

「少爺哪裡話？」徐叔聽了，也是開懷一笑。雖然少爺的氣質有些清冷，但的確是個很平易近人的人。徐叔那原本聽說少東家要來而有些忐忑的心就徹底放了下去。

至於林黛玉，看的更是稀奇。也更深刻地體會了之前趙安然說的現在這個社會人人平等的話。

徐凡幫著徐叔打掃好，又拿著飯後要吃的葯，讓林黛玉吃下了，見黛玉臉色有些疲乏，徐凡便道：「我帶你回房。」

周老師看她做完之後，反反覆復認真地檢查過好幾遍，也不覺得這個孩子託大，等收試卷的時候，一看林黛玉的字，心中滿是驚艷。滿意地收了試卷，她讓林黛玉在辦公室里稍等。

原來徐凡原本也是要進辦公室的，結果校長一聽他來了，便親自出來迎接，此刻他正和校長在校長辦公室里喝茶聊天。原來一中要擴建體育場，正在找投資商，校長通過趙子銘認識了徐凡，很有一些讓徐凡投資學校體育場的意思。

正好這個時候，和周老師一個辦公室的尖子班的老師們也來了。

一群說說笑笑的老師一看到辦公室內坐著的林黛玉都是一楞——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生的這麼美……倒是林黛玉見到老師們，趕緊起身，對著他們鞠躬問好：「老師們好。」

「這這這是周老師你家的孩子？！」一個燙著大波浪卷，穿著白襯衫，小短裙，踩著高跟鞋的女老師往前走了幾步，雖然是跟周老師說話的，眼睛卻是看著林黛玉。林黛玉見她長相漂亮，打扮時尚，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近意味，也悄悄看著她。

周老師哈哈一笑，說：「看看你們的反應。我家要是有這麼漂亮出色的孩子，我做夢都要笑醒了。」她推了推眼鏡，眼尾的魚尾紋因為笑容而顯現，「這個孩子就是我早上跟你們提過的跟《紅樓夢》的女主角一個名字的林黛玉同學。」

老師們面面相覷，心裡都在想，這可不就是人如其名？

「這是在考語文？」說話的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老師，戴著眼鏡、膚色較黑，短髮圓臉。他也是尖子班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姓李。他早就聽說學校來了個轉學生，如果要進普通的班級倒是不需要考試的，但人是沖著尖子班來的。今天聽說這個孩子的名字叫林黛玉，他心裡就有些好奇了。現在一看這個孩子，長的很好看，就是太瘦小了些。

周老師乾脆把林黛玉寫好的試卷遞給李老師，說：「已經考完了，反正是要李老師你改的，現在就給你好了。你們都別站著了，還有門也關上，空調都要跑掉了。」

「黛玉，來。」那個打扮時尚的女老師拉著黛玉去她自己的辦公桌，還拿了糖果給她吃。說，「你怎麼就長的這麼好看呢？吃什麼長大的？可愛多嗎？」

林黛玉不知道什麼是可愛多，自然也沒有吃過。她拿著糖果，臉上紅紅的，輕輕搖頭：「……我沒有吃過。」

林黛玉話音剛落，另外一個正在喝水的男老師差點把水噴出來，原本有些沉默的辦公室，氣氛忽然熱烈起來。女老師嫌棄地遞給他一張紙巾，說：「嚴老師，在學生面前，注意點形象，這孩子說不定要進咱們尖子班的。」

那老師不好意思地一笑，對林黛玉說：「林同學，不好意思啊。那個，要不要老師給你買可愛多？」

那嚴老師一說完，整個辦公室哄堂大笑。除了那個認真批閱試卷的語文李老師。

林黛玉自到這個時代，才知道師生之間還有另外一種相處方式。之前和家教們相處的時候就深有感觸，原本對陌生的學校還有一點擔憂，可現在這些擔憂都沒了。又看那個年輕的男老師相貌有些眼熟，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她嘴角微微一彎，低著頭不敢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