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最初
60%購買比例不夠畢竟,他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接下來——
是時候干一波大事了。
今劍背著劍匣,一路向著最初的那個大廳走去。
原路返程。
那漫長的、被不知名材料鋪設的廊道里,付喪神節律的腳步聲清晰回蕩。
明明他的身份是闖入者,步履間卻帶著過分從容的模樣,彷彿他就是這片地域的主人,這方空間的絕對所有者。任何無關緊要的阻礙,都寂滅在了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里。
在穿過最後的一道門后,映入眼帘的,是與初時毫無變化的大廳。
在這大廳的正中央,熒綠的字幕依舊翻滾在漆黑的屏幕上,銀白的牆壁依舊泛著冰冷的光澤。
就連那扇在不久前,被付喪神破壞了的大門,也依舊維持著碎滿一地的狀態,徒留殘骸,無人清掃。
今劍掃視一圈,隨後把目光放到了餘下的三扇門上。
既然被毀掉的那扇門后,通往的是收錄著刀劍本靈的館藏室,那麼餘下的這三處,想必也不會普通。
心裡有了一番思量,付喪神便走到了大廳的正中央。
隨後,他輕輕放緩了呼吸,並闔上了眸子。
把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后,今劍突然抬了抬手。
「當……」
大太刀本體的底端,被輕輕扣擊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低而綿長的音調。
自此而下,有肉眼不可見的音波,極其迅速地沿著地面擴展,一層層漾開,如綿延不絕的浪潮般,波動到極為遙遠的地方。
這是人類無法聆聽的聲音,但對於付喪神而言,卻並非不可能。
——第一扇門那裡,遠去的聲音密密仄仄、沉悶滯澀,像是墜入了無底的深淵,頃刻就沒了下文。
——第二扇門那裡,原本平穩的音波被驟然攪亂,破碎成七零八亂的樣子,像是平靜的湖面落下了淅淅瀝瀝的雨點,紊亂得不成樣子。
——第三扇門那裡,空,渺,遠。
幾息之後,今劍緩緩睜開了眸子。
他乾脆利落地略過了第一扇門,因為他已經知道,那是一條死路,是時之政府為入侵者準備的陷阱,亦是懲罰背叛者的囚籠。
到第二扇門的時候,他倒是稍微做了停留。
——那條通道的盡頭,有人。
或者說,時政幾乎全部消失的員工,都集中在了那裡。
所以在剛才,那原本平順的音波,被無數人匆忙的腳步聲翻攪打亂,回饋的感受令今劍感到了些許不適。
今劍很快就想到,之前遇見的那個時政員工似乎說過,現在時政正忙著把大本營轉移到另一個時空,以此來躲避某種危機。
這番浩大緊急的工程,倒確實需要動用不少人手。看來現在的時政,正是忙碌的時候。
「那麼,要去嗎。」
今劍抬手點了點劍柄,與其說是在詢問,不如說是倦怠下無意識的喃喃。
他當然知道,如果真的只是想要大鬧一場,給時政添個堵的話,那麼,他現在大可以直接闖進那裡。
相信門后的盡頭處,那些時政的員工甚至高層,絕對會對他的到來感到「驚喜」,然後驚慌失措地潰退逃離。
可是——
「無趣。」
銀髮金眸的付喪神,對這幾乎立時就可以想見的結局,果斷表示了嫌棄。
如果依照想的那樣,直接衝進人堆里,不管不顧地鬧騰一場,簡直就像是小孩子幼稚的發泄、無理的惡作劇。
——一點逼格都沒有。
十分重視格調的付喪神,當即撇開了視線,捨棄了這一條路。
因此接下來,那唯一剩下的選擇,便只有——最後的那扇門了。
今劍沉默地凝視著那裡,那原本一直點著劍柄的指尖,漸漸地停下了——
他不久前去過萬屋。
那是時政花了大代價,而特意開闢出來的異空間。
這個異空間,從白雲之上到地表之下,都被一個巨大的球形結界,密不透風地圈管著的。
而結界之外,則是危險的時空亂流,混沌不明。
正因為如此,審神者進入外屋,才必須使用時空羅盤。
否則,便決計無法通過萬屋外的虛無混亂。
有萬屋作為借鑒,今劍原本以為,這時之政府的總部,應該也是相同的設計。
可現在看來——
空渺的,悠遠的……無邊無際,無所阻攔的順暢。
想到剛剛對於這扇門后的感知,今劍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這時之政府的總部,可能並不在結界保護的異空間,而是正大光明地,連通著外界!
為了印證這一想法,付喪神當即抬手翻腕,推開刀鐔,本體出鞘。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在下一瞬,便有銀色的刀光一閃,剎那驚鴻。
世界恍惚定格了一秒。
所有的聲息驟然寂滅。
然後又在下一刻,排山倒海地湧來——
「轟——!」
狂亂的劍氣,撕裂空間,掀動颶風。
它勢如破竹地沖開第三扇門,猶如陡然出籠的凶獸,無所顧忌地嘶吼在逼仄的通道里。
所有阻礙它的,束縛它的,妄圖留下它的,欲意消磨它的……
都被不留情面地毀滅殆盡。
——何等肆無忌憚,狂妄無禮。
只是這一擊,便打通了廊道內全部的門,生生地清出了一條路來。
大門粉碎的巨響、零落的殘骸,無需炫耀,便是勛績。
付喪神的前方,自此——
暢通無阻!
在這驚天動地的瞬息中,銀髮金眸的付喪神,卻表現得尤為從容,甚至是冷淡的。
他只是卡著路途終點大門破碎的那一秒,才不緊不慢地邁開了步子,然後,走向了他的路。
在踏進這條通道了一瞬間,付喪神便感覺到了——
有風呼嘯著,從遙遠的地方灌進來,驅散了原本的沉悶與滯澀,帶來不一樣的清新與生氣。
這一刻,今劍便確認,他最初的想法是正確的。
——這時之政府的總部,果然連通著外面的世界。用審神者的話來說,那極有可能,就是現世。
其實仔細想一想,作為維護歷史的存在,時政有必要時刻了解「現在」,以確認歷史不曾受到歪曲。
同時,時政還需要接觸足夠多的人,從而尋找到更多的靈力者,為審神者一職不斷注入新的血液。
因此,情報量最豐富、人力資源最多的現世,無疑比與世隔絕的異空間好了太多。
就這一點而言,不得不說,時之政府夠果斷夠膽量。
「呵,倒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
對於自己認同的事,今劍並不會刻意吝嗇他的欣賞。
如果有好感度記錄儀,那麼時政大概可以接收到——
今劍對玩家的好感度+1,當前好感度-999。
前方即將團滅BE,請玩家繼續努力。
時之政府:……呵呵。
……
今劍走到了這條路的盡頭。
如他所料的,自外界拂來的風正簇擁著,從破開的入口流竄而入。
有象徵著午後的陽光溫暖探入,破開了廊道的陰翳逼仄,懶洋洋地照亮了路口的一隅,揮灑著耀眼卻不刺目的光輝。
——這是屬於外面世界的、來自於現世的氣息。
今劍邁出最後一步,徹底走出了時政總部的龐大建築,繼而看到了全新的光景。
——這裡大概是一座島嶼,而且還是一座充滿了現代氣息的人造島嶼。
伴隨著「嗡嗡嗡」的聲音,便可以看見眾多雪白的清掃機器人,正在順暢迅速地移動著,盡職盡責地清理著周遭的垃圾。
天空中偶爾可以看到小型的無人機,正優哉游哉地載著攝像頭,從高空中監控著島嶼的每一個角落。
除此之外,那架設於半空中的列車軌道,隨處可見的人工智慧……
無一不在說明著,這個世界的科技顯然十分發達。
這裡的畫風跟平安京相差太大了,反倒與今劍最初的世界更為接近。
付喪神難得停駐觀望了片刻,畢竟——
「這份平靜,不會持續太久了。」
付喪神眺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海岸線。
這低沉的話語,與其說是預言,不如說是論斷。
這原本就不難猜。
時之政府既然擱置了作為「內憂」的今劍,那麼顯而易見,他們正面臨著極為嚴重的「外患」。這份來自外界的危險,比其餘所有都更為可怕,緊急。
——這正是今劍感興趣的地方。
不過在此之前……
付喪神微微轉過頭,望著身後龐大的建築群,片刻后倏爾眯起了眸子——
他已經可以感覺到了,那來自周遭的、屬於時空的波動。
時空的力量,正以時政的總部為核心,不斷地擠壓著聚攏而來,直至徹底把它包裹。
「打算在危機來臨之前逃走嗎。」
時政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以目前這有條不紊的進度來看,顯然已經早早就準備好脫身了。
不過——
「好戲還沒有開場,現在怎麼可能……讓你逃走呢。」
銀髮金眸的付喪神,意味深長地曳長了語調,金色的眸子疑似閃過了惡劣的光芒。
於是下一瞬,付喪神的本體便驟然出鞘了。
隨著大太刀的揮動,那好不容易匯聚而來的時空之力,便被猝然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時空的力量登時變成了漏氣的皮球,化為了無數閃爍的熒光,流水似的溢散開來,過程中甚至還伴隨著風鈴似的音效。
星星點點的碎光,空靈動人的音響。
不得不說,這一場景的視覺效果還是很好的。
然而,時政眾人看得那是目呲欲裂,幾欲嘔血!
「住手!給我住手!」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吶喊,端得是撕心裂肺,怒不可遏。彷彿下一瞬,那聲音的主人便要衝過來同歸於盡。
今劍抬眸望去——
黑袍,金紋,護神紙。
呵,又是一個高層部員。
當然,來得不止這一個。
對方身後不遠處,還烏壓壓地綴著一大波人,看起來倒是氣勢洶洶。
黑袍員工幾步奔到了付喪神眼前,抬手哆嗦地指控道:「你,你怎麼敢!」
他全身都抖著,看起來已然怒到了極致,甚至於連付喪神的強大和危險,也不管不顧、全然忘記了。
畢竟付喪神這一刀,在這爭分奪秒的逃命時刻,幾乎如同斷人活路。在這種情況下,誰還能夠淡定得下來!
面對這人的厲呵,今劍表現得波瀾不驚。
付喪神居高臨下地把對方狼狽的樣子盡收眼底,隨後,才慢條斯理地評價道:「來得太慢了。」
想那時政員工養尊處優慣了,但凡出個門,不論遠近都要賴著時空羅盤。
如今匆忙之下,拼著老命來了出生死時速,末了卻被鄙視嫌棄。
黑袍人當下急喘了口氣,顯然是氣狠了。
但他多少還分得了輕重,知道現在若與付喪神撕破臉,無異於火上澆油,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於是,黑袍人便穩了穩心神,竭力繃住表情道:「閣下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在這種要緊關頭,耽誤了總部轉移,大家都得玩完!」
顯然,黑袍人話中的「大家」,也包括付喪神本人。
然而,即便是驟然聽聞了事關自己生死的大事,今劍也不過是倍懶地抬了抬眸,不咸不淡地道:「是嗎。」
付喪神的神色太過冷漠,彷彿只是聽聞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幅不走心的模樣,令黑袍人陡然爆發了起來。
這大概類似於「所有人都在擔驚受怕,憑什麼你就可以獨善其身」的不甘和憤懣。
黑袍人決定讓對方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明白那即將到來的危機,究竟有多可怕。
於是,黑袍人說出了,那本該絕對不可以說出的、屬於這個世界的命運——
「我們現在所處的地域,叫做神奈川。」
「就在半個小時后,會有一場無可阻擋的浩劫降臨。」
「其最終結果,便是這片地域內的70萬生靈——」
「無人生還!」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種狀況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這妖鬼潛行的平安京,很快便迎來了全新的話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某位不請自來的大陰陽師,一邊抿了口主人家的茶,一邊長吁短嘆:「哎,三條大人近日出門要多加小心了——現在的京都,可不太平喲。」
「晴明大人所說的,可是最近傳言中的那個妖怪。」
自從上次皇宮一事過後,三條宗近跟安倍晴明算是徹底熟識了起來。
所以偶爾,這位陰陽師會抽空過來喝杯茶,一來二去,兩人已然成了不錯的朋友。
至於上面所提到的妖怪,三條宗近確實是有所耳聞——
「據說會在夜晚的街頭遊盪,然後襲擊見到的路人,幾度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不過我聽說,就在前幾日,陰陽寮似乎已經開始著手處理這件事了……」
說到這裡,三條宗近便遲疑地皺起眉頭,心裡覺得有點不對了。
畢竟照常來說,若是陰陽寮真的接手了,沒道理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然後下一刻,他便見安倍晴明擺了擺手,嘆道:「實不相瞞,陰陽寮此次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