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60.第六十章

其實羅翠微方才也被高展突然朝自己伸手的動作驚了一下,不過她從前在京中時到底與他打過交道,多少了解他心性單純愛玩鬧,知他在相熟之人面前言行舉止總願親近些,倒不至於有什麼惡劣意圖。

眼見雲烈身後的熊孝義已經在有模有樣的捲袖子,似乎當真要上去綁人剁手了,羅翠微無奈笑嘆一聲,輕輕扯了扯雲烈的衣袖。

「不好對客人這麼凶的,」她頓了頓,壓低嗓音又道,「你方才踢石子打了他的手,也算教訓過了啊。」

畢竟高展是她特地從京中請來幫忙的,怎麼說都是她的客人。

雲烈垂眸看了看攀住自己衣袖的纖細五指,心中郁惱之氣稍平,這才斂了神色,淡聲道,「腳滑而已。」

堂堂昭王殿下,不能鬆口承認自己方才做出了「踢石子暗算別人」的幼稚之舉。

逃過一劫的高展鬆了口氣,這才規規整整向雲烈與羅翠微行了禮。

此次高展從京中帶來的行李足足裝了十輛馬車,其中有一半卻都是羅家人托他替羅翠微帶過來的。

珠寶首飾、胭脂水粉、四季新衫、京中新出的話本子……羅家上下顯然都很憂心羅翠微在臨川會過得不好,吃喝玩樂的物事都替她考慮到了。

不過,羅家人顯然低估了臨川的荒涼程度,自沒料到此時的羅翠微還只能窩在一個加起來不足百人的小村子,這裡頭的許多昂貴行頭她眼下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場。

最讓羅翠微想翻白眼的是,她的繼母竟周到地替她備了一車小嬰孩的衣飾和童玩。

「這麼多東西,放哪兒都是個大問題。」羅翠微苦笑著惱地嘀咕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雲烈。

雲烈淡垂眉眼,遮去滿目心事,「暫且還用不上的那些,就先放到穀場的倉中吧。」

莫說眼下還未到村子里糧食收成的季節,便是到了收成的季節,那倉中也從來沒裝滿過,暫放個十車八車行李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羅翠微點點頭,將安置行李的事交給雲烈去操心,自己則在陶音的陪同下帶著高展去安頓住處。

得了雲烈的示下,熊孝義當即點了些人手,準備將那些行李運往穀場的倉中去。

「這車的東西搬到小院去。」雲烈指了指裝著小嬰孩衣飾童玩的那一車,對熊孝義吩咐道。

「方才不是說,暫且用不上的都搬到倉中去嗎?」熊孝義疑惑地撓了撓頭,「難道,王妃殿下她……」

雲烈冷冷瞥了他一眼:「廢什麼話?照做就是了。」

孩子這玩意兒可說不好,畢竟他一直很「儘力」,保不齊哪天突然就用得上了呢?

****

入夜,上榻后,羅翠微難得沒等雲烈來撈人,主動蜷進了他的懷中。

床頭的燭火未滅,瑩瑩火光中,雲烈的側顏輪廓深明,墨睫輕垂,雖已閉了雙目,可那乍然圈緊的臂彎卻表明他並未睡著。

「你今日像有心事,」羅翠微有些擔憂地淡蹙眉心,伸手輕輕撥動著他那長長垂掩的睫毛,「怎麼了?」

雲烈並未睜眼,只是將她擁得更緊些,喉頭滾了好幾滾,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他這模樣叫羅翠微更不放心了,索性拿兩指抵著他右眼的上下眼瞼,將那隻眼給撐開,「有話憋著不說,算什麼英雄好漢?」

見她執拗追問,雲烈索性翻身將她壓住,目光落寞地鎖緊她,沉嗓輕喑。

「微微,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他雖是個皇子,可戍邊十年,時常手頭拮据,早已習慣了臨川諸事簡陋的生活,並不覺得如何清苦。

可今日羅家眾人給羅翠微帶來的那些東西再度提醒了他:他真的虧欠她許多。

「怎麼莫名其妙矯情起來了?」羅翠微沒好氣地笑瞪他一眼,伸手抵住他的肩頭,「尋常也沒幾家夫妻是只共富貴安樂,卻不同舟共濟的。我沒覺得委屈,你別東想西想。」

雲烈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好幾遍,確認她當真沒有強顏歡笑的痕迹后,才又愧疚道,「往後,什麼都給你最好的。」

「知道啦,」羅翠微笑吟吟推他,「趕緊睡覺,之後你我都有得忙,只怕想睡個囫圇覺都得先排日程了。」

既高展已經到了,接下來她也不會再如之前那般閑散怠惰。

聽她這麼一提,雲烈才像是回過味來,先前那略顯沉重的傷感與愧疚頓時被拋諸腦後,眼中有光大盛。

「你!」

羅翠微倏地美眸大張,忙不迭按住被中某隻突然不安分的大手,「不是,昨夜才……」

「微微,」雲烈語調嚴肅,雙眸中似乎有兩叢小火苗燃起,「今日家中送來一車小孩子的東西,要儘快讓它們派上用場,才不辜負家人的好意。」

羅翠微兩頰發燙,無奈輕惱地笑著撇開頭,「我明日有事要忙,不能太累……」

她相信,她的家人也不會介意的,真的。

「那你睡你的,不用出力,」雲烈噙著惡劣的笑,薄唇落在她的頸間,「我『睡』我的,儘力而為。」

言出必行的昭王殿下果然「儘力」,直將羅翠微折騰得幾近淚流滿面、嬌泣告饒才算罷休。

「……怕了你了,」羅翠微有氣無力地蜷在他懷中,輕啞的嗓音里還有顫顫哭腔的餘韻,「禽獸。」

「嗯?」饜足的男人像極了吃飽喝足的豹子,將自己的食物緊緊圈在臂中,「你方才可不是這麼稱呼……唔。」

腹部被肘擊了。

「閉嘴,睡覺!」似是想起了什麼,羅翠微在被中虛弱地踹了他一腳,咬著牙根道,「我是說,清清白白地睡覺。」

****

翌日辰時,當羅翠微撐著酸軟的身軀艱難起身時,雲烈早已經神清氣爽地出門去忙正事了。

待羅翠微將自己收拾齊整后,高展也已趕了過來。

兩人就著陶音準備的早飯隨意吃了些,便一道去羅翠微之前探看過的幾處建宅地點做最後的確認。

途中兩人一面探討著建宅的事宜,一面說些京中事,倒也不覺疲憊。

昨日雲烈那「下馬威」顯然奏效,今日的高展比以往收斂許多,行走之間也很注意與羅翠微的分寸距離。

近午時分兩人在路上遇到宋秋淇,在她的盛情相邀下去了她暫居的祁老家蹭午飯,跟著又馬不停蹄地繼續奔走。

就這樣一直奔忙到日落。

見時辰不早,想著也該儘儘地主之誼,羅翠微便將高展請到小院去用飯。

回到小院時,雲烈正坐在樹蔭下的桌案旁,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沙盤出神。

下午他將宋玖元等人叫到小院來,集思廣益地再度審視了先前對新城落建的相應規劃。

他和宋玖元都隱隱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可大家看來看去,也說不上來問題出在何處。

一堆人抓耳撓腮整個下午也無果,雲烈便讓眾人先回了。

聽到腳步聲,雲烈抬頭見羅翠微又將高展領了回來,猜到那討厭鬼要在自家蹭飯,薄唇頓時抿成直線。

「時辰不早了,我去幫著陶音些,好早點開飯。」羅翠微眼中有淡淡警告的輕笑,以口型示意雲烈不許胡鬧。

雲烈點頭應下,竟出人意料地對高展招了招手。

****

「坐吧。」雲烈以下巴指了指對座的椅子,面上的神情波瀾不驚。

高展向他執了謝禮,硬著頭皮與他隔桌而坐。

雖說京中的那座昭王府與賀國公府離得不算遠,可因為某些原因,兩府素來沒什麼親近走動,是以兩人從前並沒有太多正面的交道。

比起面對羅翠微時的熟稔隨意,高展在雲烈面前拘謹得就像個鵪鶉,「昨日是我魯莽,一時忘形失了分寸,之後會注意的,請殿下寬宥。」

這是在說昨日他向羅翠微伸手的那件事。

雲烈靠著椅背,長腿舒展伸直,腳尖抵著桌案下的橫木,雙臂環在胸前,冷麵頷首,「沒有下回了,懂?」

「多謝殿下。」聽出他這話這就算「此事揭過」的意思,高展暗暗舒了一口氣,點頭應下。

目光不經意瞥見桌案上的沙盤,高展忍不住皺眉,俊秀雅緻的面龐上浮起疑惑之色,脫口「咦」了一聲。

「咦什麼咦?若覺哪裡有問題,請指教。」

像是對他的反應並不意外,雲烈坐直了身,雙目湛湛地直視著他,「聽說你在營造之事上頗有鑽研,方才叫你過來,就是想請你幫忙看看是有哪裡不妥。」

高展訝異抬眼,一時無話。

「你千里迢迢來臨川,難道真就只是為了應我家微微一個人情,來幫著建完座宅子就打道回府?」雲烈淡淡哼了一聲,似乎早已洞察了許多玄機。

高展愣怔好半晌后,認輸一般笑嘆:「難怪臨行前二哥交代我,昭王殿下行事貌粗實細,一定會過問我真正的來意。」

「不枉高瑜做了這麼幾年的皇城司指揮使,看人倒有幾分眼水,」雲烈眉梢淡挑,神色平靜,「敞開說吧。」

雖說高展名義上是應羅翠微之邀前來的,可賀國公府在朝中從來都被算作桓榮公主雲汐那一派的,如今高展孤身來了臨川,雲烈不可能不過問他的意圖打算。

他將話挑得這麼明,高展也知糊弄不得,便坦誠道,「我自幼不愛讀書,也無心致仕,上頭五個兄長全都成器,襯得我在眾人眼中活脫就是一個紈絝米蟲。」

「雖說是小微……不對,是王妃殿下,她相邀在前,原本我是只打算來應了這個人情就走的,」少年兒郎澄澈的笑眼中閃動著淡淡希冀的光芒,「上個月時,風鳴告訴我,臨川這頭髮出了招賢令。」

京中誰都知道,賀國公府小公子集闔府上下寵愛於一身,上頭又有五個出息的兄長頂著滿門榮光,他只需衣食無憂地過完這一生就好。

可他顯然並不想錦衣玉食地碌碌至死。

「不管殿下信不信,此次我來臨川,半點無關我家府上是何立場。」

高展站起身,對雲烈執禮道,「我不知自己算不算『賢能』,若殿下願給這機會,我……」

雲烈以指節輕叩桌面,下巴指指沙盤:「你擅營造,臨川就正好要建城。賢能不賢能的,做了再說吧。」

「多謝殿下。」

「一碼歸一碼,有件事咱們得先說在前頭,」雲烈神色凝肅地看著他,冷冷道,「好好做事,別沒事盯著我家微微瞎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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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為糖,拐個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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