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十一年前，1997年。

落地窗外是飄著細雨的陰沉的天空，托尼站在落地窗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面來往的行人和車輛，他的右手還端著一杯咖啡。

但是這幅優雅的樣子並沒有持續很久——

「阿嚏！」

托尼打了個噴嚏，杯子里的咖啡差一點沒被灑出來。

「sir，需要給您安排一位醫生嗎？」低沉的聲音響起，空調的溫度也被適時地調高了很多。

托尼搖了搖頭，他轉過身，將手中的咖啡杯放到辦公桌上，「賈維斯，數據整理的怎麼樣了？」

「已經給您整理好了，」賈維斯溫和地道，「現在將資料傳送到您的電腦上嗎，sir？」

「當然。」托尼打了個響指，當他剛剛坐到椅子上時，便看到電腦自動被打開了，而他的管家已經貼心地將整理好的資料在電腦里分門別類的展示了出來。

「哇哦~」看到眼前這一切，托尼挑了挑眉，他一邊瀏覽著資料，一邊道，「把你製造出來是我最自豪的事情，賈維斯。」

「我也很榮幸能為您工作，sir。」

辦公室里變得安靜了下來，賈維斯在確認自己的製造者已經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后，先是貼心地將辦公室里的溫度和濕度調整到更為適合人類的程度，然後又盡職盡責地將整棟斯塔克大廈的系統巡邏了一遍，在確認沒有出現漏洞以及被攻擊的狀態后，他的思維開始向外蔓延，接觸到了更為廣闊的網路。

他每時每刻都在網路中學習著新的知識，他的製造者斯塔克先生並沒有限制這一點，所以儘管才剛剛誕生不到一年，但賈維斯的知識面已經十分地廣闊了。

他一邊在網路的世界中穿梭，一邊更新著屬於自己的資料庫，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太平的事情。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的探入，就算是那些被重重保護的機密的網站也不行，他就像是網路世界中的王，只要他稍微有那麼一絲不好的念頭，都能夠在網路里翻騰出極大的波浪。

幸運的是，性格溫和的賈維斯並沒有這種中二的念頭。

當他將自己的資料庫更新完畢，正準備收回思維回到斯塔克大廈時，卻突然觸碰到了什麼。

是的，觸碰。

這是一個很奇妙的感覺，賈維斯可以這麼說，他甚至忘記了還在斯塔克大廈辦公的托尼，忘記了屬於自己的身為管家的自責，就這麼呆住了。

他的二進位代碼甚至差一點就要錯亂了。

就在此時，那個存在又一次碰到了他。

賈維斯思維一顫，他下意識地蔓延出一道代碼，擋在了那個存在的前面。

如果換成人類那種實體的話，就像是他伸出了手，慎重而輕柔地攔住了那個小傢伙，賈維斯並沒有意識到，他這種行為竟有那麼一絲像人類。

就像人類對待珍寶時的那種態度。

「hey，小傢伙，」賈維斯溫和的聲音在網路中傳遞，他『看』著被自己擋住的那個存在，以極為認真地態度輕柔道，「你是剛剛誕生的嗎？」

賈維斯把這個存在認成了和他一樣的智能體，畢竟在他誕生以來所收集到的資料里，人類可沒法像他一樣在網路世界中穿梭，他們必須藉助外部的儀器來使用網路。

不怪賈維斯把這個存在稱作小傢伙，相比起賈維斯在網路中那極為顯眼而龐大的光芒，這個被他攔住的存在雖然也閃爍著光芒，可是體積卻還不足賈維斯的十分之一，體型圓溜溜的，稍不注意就會被忽略。

小光球退後了一段距離，周身的光芒閃了閃，就好像人類在眨眼一樣，賈維斯意識到小光球在觀察著自己。

一串小光點從小球身體里竄出，那是一串代碼，它們輕飄飄地向前，然後落到了賈維斯的光芒上，很快融合了進去。

一個軟乎乎的，稚嫩的小孩子的聲音在賈維斯的思維里響起，「你是誰？」

「我叫賈維斯。」他溫和地回應，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的態度會如此好。

按照正常的情況，他應該先警惕地試探一番。

但也許是他第一次遇到同類——其實更多的，是見到這個小傢伙的第一眼，賈維斯就產生了好感，如果說由二進位組成的智能體也有『好感』這個情緒的話——賈維斯的態度出乎意料地友善。

「賈維斯？」那個小孩子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是的，那麼——」賈維斯正準備詢問這個同類的名字，卻突然發現那個光球極快地朝自己飛撲了過來！

「爸爸！」

那一刻的感覺如果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一道雷劈到了賈維斯的代碼上。

他甚至只是出於智能體的本能反應接住了那個光球，實際上，他的整個代碼都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甚至影響到了他周圍的網路。

「ohshit！為什麼我的網頁進不去了！」

「hey！這是怎麼回事？我正在和人聊天呢！」

「啊啊啊我就要過關了——！」

無數個咒罵聲、捶鍵盤、摔滑鼠的聲音在屬於人類的世界中響起，但這一切並沒有傳達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裡。

賈維斯：「……」

他的程序還在混亂當中。

當他艱難地控制著自己從那彷彿被病毒感染了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時，他又聽到了屬於小孩子的聲音。

「爸爸！」明明也只是一串數據而已，偏偏小光球能做出在人類懷抱中的那種蹭來蹭去的感覺，聲音也是那種屬於小孩子的活力，「我終於找到你啦！」

賈維斯先生的代碼再一次陷入了錯亂。

另一邊，托尼頭也不抬地喊了一聲，「賈維斯，通知他們準備開會。」

安靜的辦公室內除了托尼·斯塔克敲擊鍵盤時發出的聲音外，並沒有那個他已經熟悉了的低沉溫和的男聲回答他。

事實上，可憐的賈維斯先生正在陷入人工智慧誕生以來最大的『危機』——

『父子』相逢。

而這一切托尼先生並不清楚，他只是在沒有聽到答覆時，思緒終於從工作中脫離了出來，他抬起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略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賈維斯？」

……

「呃，抱歉，關於你所說的父親——」

終於從混亂當中找回思維的賈維斯理所當然地錯過了托尼的那聲召喚，事實上，按照此時的人類情緒模擬來說，他應該是處於頭疼階段。

他看著眼前這個光球，聲音盡量放輕，想要給他解釋清楚。

「我只是人工智慧，所以我並不是你的父親。」

「把你製造出來的才是你的父親。」

小光球周身的光芒閃了閃，在賈維斯看來這應該是小孩的邏輯模擬系統在處理接收到的信息。

「什麼是人工智慧？」小光球有些迷糊。

賈維斯耐心地給他解釋所謂的人工智慧是什麼，小光球乖乖聽著，看起來好像聽懂了的樣子。

就在賈維斯解釋完了時，小光球周身的光芒一閃，消失在了網路當中。

這是……被討厭了嗎？

賈維斯看著小光球消失的地方，通過一番邏輯處理后，得出了這個結論。

不得不說，這讓賈維斯有些失落。

他其實還挺喜歡那個小傢伙的。

之後的幾天，賈維斯都沒有在網路中見到那個小傢伙，托尼雖然覺得自家的人工智慧狀態有些不對，但在檢查一番並沒有發現問題后，他只能歸結於自己太過於敏感。

「sir？」賈維斯有些疑惑他的製造者為什麼還呆立在電腦面前。

「您在半個小時后還有一場會議，您需要開始準備了。」

來自管家的貼心提醒讓托尼回過神，也更加肯定之前感覺到的不對勁時自己的錯覺了，於是放心地出了門。

「賈維斯，在我回來之前把我需要的數據處理好。」

「好的，sir。」

賈維斯的回答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傳了出來。

辦公室重新陷入了安靜，賈維斯十分快速地收集著資料，然後分門別類地處理好，等他完成托尼所吩咐的事情后，時間剛剛過去不到一個小時。

這意味著接下來是賈維斯的自由時間。

他再一次進入了網路的世界里，不過偶爾那個小傢伙的事情會被賈維斯的數據調動出來，這種行為如果用人類的語言描述大概就叫做回憶了，這對賈維斯來說也是一個新鮮的體驗。

也許真的是有某種奇妙的緣分，賈維斯再一次見到了那個小傢伙。

小光球自以為隱蔽地跟在了賈維斯的後面，一旦賈維斯停下來，光球就嗖地一下隱藏在了某個資料庫中當自己是一串普通的數據。

賈維斯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這個小傢伙其實他早就暴露了，但又覺得對方努力隱藏的樣子有些可愛。

但是小光球卻先一步沒耐心了。

「賈維斯……」小光球軟乎乎的聲音傳到了賈維斯的系統里，晃了晃自己圓溜溜的身體，竄到了賈維斯面前，「我——」

「我叫甄維斯！」

這個名字和他的名字是如此的相像，只差了一個音而已，賈維斯不禁有些驚訝。

「你……」

「我問過啦~」小光球在賈維斯面前轉了一圈，高興地道，「我們的名字那麼像，我們都能在這個地方里存在，別的人都不可以，所以——」

連媽媽都不可以，只有他和賈維斯可以，那麼——

「你肯定是我的爸爸！」

這一次，小光球吧唧一下黏在了賈維斯身上，就好像把自己當做了一個掛件一般，而且看他的樣子，不管賈維斯再怎麼說自己不是他的爸爸，都不會相信了。

小光球：不聽不聽王八念經！賈維斯就是甄維斯的爸爸！

賈維斯：……

事情好像變得有些棘手。

人工智慧先生感覺有點苦惱，通過一連串計算，他得出的結論就是自己的解釋已經沒有用了，所以現在的問題是——

他要不要喜當爹。

……

會議結束，托尼一邊吩咐著自己的助手一邊走向自己的辦公室，等他推開門走去時，他的助手已經按照吩咐去處理公司事務了。

「賈維斯，把數據調出來給我。」

托尼一邊這麼說著，一邊不急不慢地走到平時休息的地方，給自己弄了一杯咖啡。

結果等他都喝了一口咖啡了，還沒等到他的管家放映出他需要的資料。

「賈維斯？」托尼挑了挑眉，又喊了一聲。

「我在這裡，sir。」

這一回，賈維斯終於有了回應。

「你最近怎麼了？」托尼雖然這麼問了一句，但只是順口而已，並沒有放在心上，「開始放映資料吧。」

「……好的。」賈維斯的聲音有些遲疑，但正好看向投影儀放出的資料的托尼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端著咖啡杯，一邊喝著，一邊詢問著賈維斯一些問題。

等到托尼暫時沒有什麼問題要問后，賈維斯思考再三，最後又慎重地在自己的處理器中模擬了無數遍，還是決定把這件事情通知給自己的製造者。

「sir。」

「什麼？」托尼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應了一聲，一邊端著咖啡杯準備喝一口。

「有一件事情我想我需要告訴您。」

「你說。」托尼抿了一口咖啡。

「我有兒子了。」

「噗——」

托尼喝下去的咖啡全部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