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翡市最出名的應該就是霧。
整座城市被籠罩在靄靄碧翠的雲霧中,從上空往下看就像是一塊剔透的翡翠玉石。
顧晟買的房子算是城郊,這地方建的時候連寶聽說過,來倒是第一次。
青山古木,綠林蔭蔭。清晨剛下過一場靡靡細雨,社區中的花草樹木氤氳了一層淡淡的水霧,大束大束的美人蕉鮮的能滴出蜜。
連寶看了一眼導航,心情沒因為眼前的景緻好上多少。
她的信誓旦旦在跟向十打了一個電話之後迅速破碎。
現在的顧晟比她想象的還厲害,不過連向家都要殷勤接待的人,不簡單也是理所當然。向十聽了她爸讓她去給顧晟做設計的話,沒勸說她答應,只是問她了不了解連家公司的狀況,商人做事有時候不止是因為感情,很多時候會因為別的什麼東西。
對於她爸的事業,自從有了雙胞胎,連寶整個人都是鬆了一口氣的狀態。
她不喜歡做生意,也不擅長做生意,她是獨生女的時候,什麼都覺得是好的,唯一覺得心煩的就是她要接手她爸的事業。
後面有了弟弟,她整個人都撒歡放飛了,連城富知道女兒的性格,也沒把希望寄放在她身上,所以向十問她公司的事情,她就是一愣。
然後她旁敲側擊問了她爸,似是而非的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像是跟她爸都覺得對方身處在霧裡,反正顧晟家裡的鑰匙就那麼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的車也開到了大門前。
熄火下車,連寶看著別墅大門吐了口氣。
設計就設計吧,反正顧晟也不住這,到時候設計方案電腦交流,她儘力而為,他不滿意換人就不是她事了。
人不住在碧華灣的想法,在連寶開了門之後產生了懷疑。
連寶看了玄關鞋櫃中的鞋子,又掃過這樣板間沒人煙的屋子,有些糾結著到底是有人住還是沒人住。
而很快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沉穩的腳步聲從遠至近,穿了一身淡藍色家居服的顧晟映入她的眼帘。
能把家居服穿成西裝硬冷的架勢大概也只有顧晟了。
看到了他,連寶就不覺得這屋子簡陋的不像是有人住。樣板間的屋子配上冷冰冰的顧晟,簡直天造地設,相得益彰。
「我來實際看看地方,才好畫設計圖。」不知道連城富到底跟顧晟有沒有合作,連寶儘可能的用和平的態度對著顧晟。
說完,就從鞋櫃里拿出雙一次性拖鞋:「因為以為這裡沒人住,我就沒有自備,不介意我用吧?」
「可以。」顧晟聲音淡淡的,連寶本以為他這個語氣該是不耐煩見到她,抬起頭卻發現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綠眸帶著說不出的深沉。
連寶剛想探究這份深沉是什麼,他就移過了視線:「我在書房,有事叫我。」
看著顧晟的背影,連寶動了動暴露在空氣中的腳趾頭,晶瑩圓潤的腳趾上下的頻率,就像是她現在煩躁的心。
她爸跟她說的時候,說的是碧華灣這邊還沒裝潢,所以顧晟住在離公司不遠的地方,但是看顧晟的樣子明明是長居在這裡。
連寶糾結了一下,打了個電話讓她助手過來,都面對面了,她總不可能還跟顧晟郵件交流,得需要個中間人代勞才行。
手上有房子的戶型圖,房子的照片連寶也都看過,所以實際看了一遍房子之後,連寶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看了眼時間,工作室離這裡的距離,就是不堵車她助手估計也要半個小時才到。
正想著她是出去逛一圈,還是繼續等,就聽到屋門鎖響了下,顧晟走到客廳掃了她一眼,去了廚房再出來就拿了杯咖啡。
顯而易見,那杯咖啡跟她沒有什麼關係。
「沒有多餘的杯子,喝水?」
聽到顧晟的話,連寶略驚喜,看來前任不打算渴死她。
把手上的杯子放在客廳的桌上,顧晟折返廚房拿了瓶瓶裝水。
水牌子不算好不算差,不是連寶常喝的那種。見顧晟連瓶蓋都沒擰開就把水給了她,連寶覺得也沒什麼必要在乎這水是不是常喝的了。
顧晟現在對她的態度,也就僅僅是不想讓她渴死在他的房子里。
連寶抿了一口,就把水放在了桌上。
顧晟見狀,眯了眯眼,基本上能猜到她的心裡活動。長腿一伸,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硬木的沙發多了一個人,按理說影響不了連寶什麼,但感覺到顧晟的氣息接近,連寶就下意識的移動了位置。
其實兩人坐的不近,只是冷淡的薄荷和濃的無法忽視的煙味,組成了讓她想逃離這個地方的氣味。
他在書房到底是抽了多少支煙。
「你不回書房了?」
連寶問完觸到顧晟的神情,立刻為自己的趕人的口氣掩飾:「我剛剛以為你在忙不好打攪你,既然你忙好了,我去看下書房可以嗎?」
水汪汪的眸子因為急切帶了些波光粼粼,顧晟長長地「哦」了聲:「你不問我的要求?」
「等會我助理會過來。」
避之不及。
顧晟放在椅把上的手指慢速地點了點:「我以為你會拒絕,因為我不好拒絕。」
連寶怔了怔,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頓時頭疼,原來她就是態度好,顧晟也不會放過占上峰的想法。
「我爸提出來的事情,你不好拒絕,我自然更不好拒絕了。」
「嗯?」顧晟嘴角上翹,似笑非笑,似乎在疑惑她為什麼不好拒絕。
或者是在嘲諷她,表現的想跟他再也不見,卻沒什麼實際行動。
對於前任,連寶當然不會往好方面想,自然覺得顧晟的姿態是第二種。
「當然沒有拒絕,是我覺得給你做設計沒什麼關係,畢竟有什麼也都是過去的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像小孩子。」
連寶說完,顧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領口。
連寶忍住捂住領口的衝動:「上次的事就當做我們打平,以後我們……」
「打平?」顧晟玩味的重複這個詞,側身突然把手搭在了連寶左側,整個人籠罩在連寶的面前,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兩個人沒有任何肢體的碰觸,卻更危險曖昧。
「顧晟!」
「我們怎麼可能打平,你把我當做傻子耍了一年,你說打平我就要忘了?」
聽到顧晟又重複提起這個問題,新仇舊恨一起湧上連寶心頭:「我怎麼把你當傻子耍了?交往是我逼你的?親是我逼你?你跟我爸說我騙你淋雨?!」
說到最後一個,連寶真的咬牙了:「雖然這樣說很土氣,但是顧晟忘了暴雨過後你對我做了什麼?!」
這件事她連向十都沒有說過,向十隻知道她在顧晟生日的時候,在知道會下暴雨的情況下,用騙他給他個驚喜的名義,讓他去了山上而自己關了手機在家裡睡覺。
不知道的是,之後顧晟回家,外面是滂沱大雨,顧晟全身是水,衣服上粘了點點泥漿,讓她格外注意的是他手上順著雨水滑落的血滴。
她到現在都記得他那時候的眼睛,被雨水沖刷過,卻黯的不見綠色,是陰沉濃稠的墨。
她那時候真的嚇到了,覺得下一刻顧晟說不定會拿刀子捅死她,所以她抱著他親了上去。
雖然她的本意不是為了讓顧晟佔便宜,但後面她沒有被顧晟拿刀子捅,卻依然流了血。
在一個暴雨傾盆的陰沉春天,顧晟身上帶著泥草氣味,濕滑的像是一條魚。
連寶提起這個,顧晟神情頓了頓,估計是覺得理虧,鬆開了手坐回了原來的姿勢。
前面沒了人遮擋視線,連寶頓感空氣清新了許多。
「我沒有跟連叔說。」
反應過來,連寶第一個想法就是顧晟說謊:「那我爸爸怎麼會知道?」
顧晟表情淡淡:「那之後你不是當做炫耀跟你的朋友們說了,不是秘密的事情,知道有什麼奇怪。」
連寶一愣,沒想到顧晟知道這個。
當時她被顧晟佔了大便宜,覺得生氣懊惱,但又覺得丟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就跟她當時玩的好朋友們說了他被她整,生日上山淋雨。
知道她跟顧晟在一起的人就只有向十而已,在連寶嘴裡顧晟就是個癩□□想吃天鵝肉的傻子。
她和朋友在背地裡放肆的嘲笑了他一番。
因為那時候顧晟一直表現的很正常,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想到這個,連寶表情有些尷尬。
反正每次她看似能對的時候,顧晟就能抬出一件她更大的錯處,證明她是個混蛋。
「嗯……就像我說的感情沒有誰逼誰,你有付出,我也有付出,你根本不知道我當初坐在你機車後座付出了多大的勇氣。」
他怎麼會不知道,發現她偷偷躲在屋子裡委屈痛哭,抱著她心疼的不知道怎麼是好,僵硬的在心中懊惱自責。
顧晟的眼裡透著寒,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她錯在哪裡,他從來在意的都不是付出的多寡。
他在意的一直都是。
——她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