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冷笑道:「看是哪個丫鬟端來的,你去掌那個的嘴巴,只莫說是我吩咐的。」
銀丹嚇了一跳,「這……大姑娘,不,夫人,真要奴婢這麽做?」
「將來有你好處。」
聽到這話,銀丹就豁出去了。
這一晚上,廚房鬧得不可開交,等到章無咎回來,瞧見駱寶樟委屈的坐在床上,他忍不住就笑了,「別以為我不知是誰吩咐的,只是你帶來的丫鬟真能折騰,把廚房管事都給牽扯進來了。」
一來就被他戳穿,駱寶樟惱道:「你知曉你妹妹給我吃什麽?」
章無咎坐在床邊上,「我當然知道,我自小不是沒吃過。」他的手撫在她美艷的臉頰上,「所以才娶你,我知道你定是不甘心的,是嗎?」
駱寶樟拂開他的手,「原來是打這個主意!」難怪從來不露面,他壓根不喜歡她,不過是為找個同謀,她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既如此,你今晚上也別碰我,我不甘心,你也不甘心,咱們一晚上就商討商討事情如何?」
章無咎怎麽肯,一把將被子奪走,「你這性子的姑娘不少,我只娶你,自當也有別的心意。」他將她壓在身下,「往後咱們坐一條船、睡一張床。」
駱寶樟哪裡抵得過男人的力氣,眼見他一心要自己,又有幾分得意,看來也不是一點不喜歡。她慢慢閉起眼睛,心想等時日久了,她定然讓他完全離不開自己,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嘛。
綉著牡丹花的大紅被子一時像波浪般翻滾。
等到回門時,駱寶樟與駱寶櫻說起這事,笑得歡快,「我那蠢貨小姑子惹的事鬧大了,父親就知道了,只顧她面子,把管事狠狠罰了一通,這幾日我吃得可好了!」
瞧她這樣子,駱寶櫻默默同情起了章佩。
原先在家裡,駱寶樟有長輩們管著,又是自家人,她尚且收斂,如今去章家,不知會怎麽鬧呢。
不過這章佩也是活該,大約是套了那句,惡人自有惡人磨。
【第四十四章華榛情竇初開】
十月一過,春節在即。
這幾日飄起了飛雪,衛琅坐在軍營大帳里,正拿著筆畫畫。
九里探頭一看,只見宣紙上赫然是個美人兒,她正趴在書案上睡著,側臉靠著手背,他又看了一眼,這回認出來了,仍是駱寶櫻。
九里忍不住嘆了口氣,主子這是得相思病了,隔三差五、不打仗時就光畫她呢,數一數,得有六張了,看著他都替自家主子著急,巴望著趕緊把戎狄殲滅了回京都。
門口忽地吹入一陣寒風,江良璧冷不防地走進來,對師父這不出聲就闖門的習慣深惡痛絕,衛琅來不及,拿了地圖就把畫給蓋起來,站起來躬身道:「師父,您怎麽來了?」
大梁才奪得一城,正忙著整頓呢,他也好不容易能歇息一會兒,得空想一想駱寶櫻,誰料得到他老人家就出現了。
江良璧瞅一眼地圖,手指在上頭敲擊了幾下,問道:「你覺得戎狄會先進攻哪處?」
衛琅正色道:「應是宣府。前不久為助津南,宣府調離了三萬精兵,而今正是空虛之時,若我是戎狄,會選擇那裡,以攻為守,畢竟他們後備不足、糧草不多,得先尋個地方落腳,宣府離得也近。」
縝密、精確,江良璧滿意的點點頭,「明日咱們就出發去宣府。」說著,他又頓一頓,「不,今晚上就去。」
衛琅應聲,躬身送江良璧走,不料江良璧卻突然把地圖拿了起來,那張畫藏無可藏,就暴露在他面前。
衛琅輕咳一聲,把畫捲起來,「閑來無事……」
難得見這年輕弟子臉紅,江良璧伸出兩指夾住那畫,「這是誰?你意中人不成?」
衛琅沒法子藏了,只得點頭道:「是。」
江良璧哼了一聲,鬆開手指,告誡道:「溫柔鄉英雄塚,你莫要痴迷於此。」這姑娘看著極美,難怪徒弟念念不忘,連打仗都還想著她,江良璧吃過這等苦,少不得要提醒。
衛琅應是,等到師父走了,他長吁出一口氣,暗想,便真是英雄塚,他也捨不得那溫柔鄉。
他吩咐九里收拾行李,等一天黑就隨軍去往宣府,若這一仗能得勝,戎狄必定大傷,往後大梁更是勢如破竹,那他很快就能回京都了。
上元節,摘星樓五樓雅間里,兩位年輕男子已經喝完了一壇酒。
見羅天馳又要了一壇,華榛挑眉道:「幸好我聽說你在,來瞧瞧你,不然你非得把自己醉死了不可!」他把酒罈子往旁邊一推,「到底怎麽回事,在兵馬司遇到麻煩了?」
「要你管!」羅天馳又把酒罈搶回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兩人之間尚未和好,不過他倆是多少年的情誼,華榛性子大剌剌的,早沒放在心上了。
華榛的手按在酒蓋上,「上回是我錯了,行不?我已經查清楚,也沒有盯著駱家了,你還想怎樣?要我給你下跪磕頭嗎?小肚雞腸,我吃了你幾記拳頭都沒要回來呢!」
羅天馳皺眉道:「你要不是不聽人話,我會跟你打?」
華榛轉而給他倒酒,「得了,咱們不提這事。吃酒吧你,大不了醉了我送你回去。」但還是關心他,說道:「是不是兵馬司……」
「不是。」羅天馳反駁一句,仰頭又把酒喝了。
他其實是為了賀琛,得知他被姊姊拒絕,他去看了好幾回,原還想請他一起來觀燈,結果前兩日去賀家一問,才知道賀琛已經離開京都,且三月的會試也沒打算繼續,說想再準備三年。
他心裡知道,賀琛肯定是傷透了心,要不是當初因為他想為姊姊的終身大事考慮,非得讓賀琛認識駱寶櫻,賀琛絕不會遭受這等挫折。
羅天馳與賀琛相交幾年,知道他的品性,也喜歡他的為人,故而覺得自己犯下了大錯,怎麽能不內疚?想著,他又將酒一飲而盡。
不知不覺竟是喝了半個時辰,羅天馳著實有些頭暈了,他半眯著眼睛看向華榛,見他也沒停口,不由嗤笑一聲,「還叫我別喝,你又在做什麽?莫非這侍衛當不好?倒也是,就你這性子,天天被馬統領罰吧?」
「你就渾說吧,那兒我還能搗亂?」華榛前不久謀了職,做皇上近身侍衛,他嘿嘿笑道:「就算我想,我還心疼我這屁股呢!」他爹教訓起人來,不管多大年紀,都是往死里打,他嘆了口氣,「我是煩女人,我姊嫁出去了,就剩我一個,我那老娘天天沒事做,領那些姑娘給我看。咳,昨兒個有個騷的,你猜怎麽著?假裝摔了往我身上撲,那味道差點熏死我。」
羅天馳聽了哈哈大笑起來,「你一身功夫還能被人撲到?」
「前有狼後有虎,難提防啊。」華榛拿著酒盅轉啊轉的,「你姑姑沒讓你相個未來媳婦?」
「我才幾歲?」羅天馳道:「我又沒到二十,急什麽?」
其實他大姑姑沒說,二姑姑倒是領了幾個,他看不上,但幸好沒遇到像華榛相看的那些,否則光想就覺得噁心。
樓下這會兒舞起了龍燈,兩人拿著酒盅站在窗口看。
羅天馳喝醉了,說起渾話,打趣道:「瞧瞧,下頭好些姑娘呢,你看看可有合意的,趕緊扛回去給你老娘看。」
華榛一聽,笑了起來,「那倒簡單了,你也一起看看,咱們一人扛一個,你……」說著,他忽地頓住了。
他瞧見樓下燈火通明的對面巷子里正站著一個姑娘,她穿著件玫紅色團鳳盤牡丹花的襖子,小臉微仰地瞧著龍燈,淡淡的笑容從她眸中散發出來,只教他心頭一陣猛跳,好似喝了世上最烈的美酒。
華榛突然轉過身,把酒放在桌上就往樓下走去。
羅天馳叫道:「你去哪兒?」他追上去,手搭在他肩頭,「好好的不看燈了,這麽早你就要回家了?」
華榛充耳不聞。
羅天馳覺得有異,兩人勾肩搭背的走到樓下。
華榛穿過街道,穿過人群,徑直到了駱寶櫻面前。
突然看見兩人醉醺醺的樣子,駱寶櫻瞪圓了眼睛,她還沒見過弟弟喝醉酒呢,到底是為何事?
然而不等她開口,旁邊的駱寶珠嘻嘻一笑,問道:「羅哥哥,你怎麽醉了呀?」
數月不見,駱寶珠的個子好像抽條的柳枝,一下就長高了,臉也沒有原先那麽圓,下頷露出些尖來,唯有一雙眼睛仍是不變。
羅天馳上下看她一眼,「你長大了。長得真快,上回見你,你才那麽高!」說著,他伸出手在身前比劃了一下。
駱寶珠道:「羅哥哥也長大了,長鬍須了。」
羅天馳噗哧笑了一聲,他十四歲就長鬍須了,是這幾天發愁沒有好好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