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遙遠的地方(4)
「你會不會唱搖滾?」「會,但我不喜歡。那音樂太鬧,我喜歡安靜的抒情的音樂。玉涵,你呢?」我看著她問。「我?我喜歡古典一些的東西。」她說。「不過,搖滾音樂也很好。」我看著宮春梅有些尷尬就說。「就是,春梅原來的男朋友就唱得非常好。」玉涵說。這話一說,宮春梅有些不高興。我忽然覺得玉涵也是有心機的,也是有嫉妒心的。發現這一點,使我高興,我覺得她又多了一些可愛的東西。她不是聖女,而是一個純潔的女人。「是嗎?你們分手了嗎?」我問。「都是什麼年代的事了?還提它幹嘛?」宮春梅說。宮春梅的心情從那一刻開始變得很壞,而玉涵也覺得很不好意思。我便打圓場說:「現在那個女孩子上大學不談它三四個男朋友的?現在是你不談戀愛就說明你不行,沒人看上你,你將來也嫁不出去。那說明宮春梅的魅力還是很大的。」她們是唯一的在我彈過琴后沒有大加讚揚的人,連句可能的讚美話都沒有說。但我知道,玉涵是喜歡我的琴聲的。我在後面給她唱了好幾首古典曲目,她聽得入了神,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憂傷。晚上我還準備請她們吃飯,可是她們說什麼也要走。我也不想挽留,就送她們回去。我也回家去了。一進家門,我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我爸不停在地打電話,我媽坐在電視前,表情很嚴肅。我媽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聽我爸打電話。原來我爸要打官司。有一個筆名叫英雄的小夥子,在一家發行量很大的報紙上說我爸的某個小說是抄了誰誰誰的新聞稿。那篇新聞稿里的故事情節與我爸的某個小說很相似。我爸很生氣,他在拚命地給他的律師打電話,說他的確是曾經看過這麼一則報道,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將報紙扔了,也許是受了那篇小說的啟發,但他寫這篇小說是那則報道發表后兩年以後寫的,小說本來就是虛構的,是從現實生活出發的,肯定是要從現實中取材的,這怎麼能說是剽竊呢?他氣得罵道,現在的青年是怎麼了?想出名也不應該用這種方式出名吧!我媽則一針見血地指出,那個叫什麼「狗熊」的肯定是想借你的名出名,你應該找幾個人寫幾篇文章給你正名,也把這種人的心思給揭穿。我爸說,寫文章不是正中了他的計謀嗎?可是不寫吧,又非常生氣。我說,別管他,他能把你怎麼樣呢?這個道理誰都知道,用不著去爭。你就專心地干你的事,閑了就出去晒晒太陽。我媽一聽也說,對,你就不管,看他能怎麼樣。我拿起那張報紙隨意地翻著,突然看見朗莎的劇照。朗莎靠那部戲成了名,已經又拍了一部電影,現在又要接一部古裝電視武打片,但朗莎同時也表示,她實際上不想再接戲了,她想好好學習,還想出國深造。在這則消息的左面,有一條鏈接消息,說的是朗莎在演上部戲時,和著名導演某某某有了緋聞。我扔掉了那張報紙。他媽的,這張報紙彷彿是專門針對我家來的。我媽則將它揉得粉碎。成名有什麼好呢?成了名就要被名所累。這是我早就看透的事,可我爸老是看不透。我爸看不透一則可能是他無法看透,二則與我媽有很大的關係。女人的虛榮心很強,而這顆虛榮心很可能會將一個男人推向深淵。幾天後,我正在枯坐,就聽見有人敲門。自從搬到這兒后,我再沒有帶別人來過這兒,當然除了玉涵和宮春梅外。是宮春梅。我很意外。她說,她是來附近看她一位同學的,而那位同學偏偏不在,就只好來看看我,等一會兒后她還得去。我給她倒了茶,我們聊了起來。她說,那天她們玩得非常開心,玉涵回去后好幾天都興奮得不得了。她從沒見過玉涵那麼高興的。我便順便問玉涵為什麼看上去很小心,而且常常悶悶不樂的樣子。宮春梅告訴我,玉涵上大學以前和她們族長的兒子談了戀愛,然後她上大學的費用全都是族長家提供的。我一聽就生氣地笑,我說,這都什麼年代了,還什麼族長。宮春梅說,時代雖然早變了,但我們那兒的一些風俗還是很厲害。玉涵的祖上全都是他們族長的奴隸,解放后他們之間的關係變了,但是,族長還是在當地很有威信,像貴族一樣有權有勢。我問她,玉涵愛那位族長的兒子嗎?她說,以前愛,現在就說不上了,但她的那位男朋友則對她不一樣。他在外面聽說又找了一個女朋友快活著,可是還不放玉涵,可能將來他們要結婚的。我氣憤地說,他在幹什麼呢?她說,人家是族長的兒子,上大學什麼的都優先,去年大學就畢業了,玉涵的大學也是他們家給弄的,總之,現在玉涵欠他們的很多。我說,不就是一些錢嗎?她說,也不光是錢,你不知道我們那地方的情況,我們那裡的人對族長家的人是不敢得罪的,玉涵的父母兄弟還在那兒生活呢。我一聽,只好重重地嘆口氣。又是情非得已。我問她,聽說那位公子在你們身邊安插了很多親信?她一聽,猶豫了一下說,也可以這樣說,所以玉涵自從上大學以來就沒有和任何一位男生一起走過。我說,太殘酷了。她說,玉涵已經習慣了,反正她將來也得回去。「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她笑著對我說。「我給你們重複多少遍了,我就是想把你們當成好朋友,我也不想在大學里再找女朋友了。真的,曾經滄海,我已經沒有心力再經受什麼折騰了。」我說。「我不相信,你這個人口是心非。我早已看出來了。」她笑著說。「那你就冤枉好人了,我這個人至誠至真至性至純,從來不偽裝。」我說。「你看你這個人,會說話吧,而且我給你說,你就是這些話都會讓女孩子動心的,何況你又長得很帥。你的帥還和一般的男孩子的帥不一樣,你這個人,看上去好像高高大大的,但又暗藏著柔弱,臉上常常掛著的那絲憂傷和不屑一顧的神情與眾不同。女生們都說你有貴族氣質。反正我告訴你,玉涵好像已經有些動心了。」她說後面這句話時非常認真。「我不相信。」我說。「真的,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你們若要在一起,是非常非常困難的。我給你說,我們那兒的人是很野的,動不動就會動刀子。她的男朋友若是知道了,會來找你的麻煩的。」她說。「他找我的麻煩?他人在新疆,怎麼找我的麻煩?」我非常生氣。「飛機也就兩個多小時而已。再說,也用不著他親自來。只要他給這邊的誰打個電話,自會有人給他賣命的。」她說。「你不說則已,這樣一說,我還真想追一下汪玉涵呢。」我說。「千萬不要,我知道玉涵的性格和為人,她是個極重情義的人。她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再說,我也不想,所以我來告訴你。」她說。後來我們又說起其它的事,她要我給她介紹一個男朋友,還要像我一樣有氣質。我答應了。我自然要給她介紹男朋友,不過,我也知道,她是有些喜歡我,但她這個人非常聰明,她知道我不會喜歡她的,我喜歡的是汪玉涵,只要汪玉涵在,她就沒有任何希望。我每次給她介紹男朋友,自然是我請客,自然也要她帶著玉涵來。我們有時是四個人在我的住處打牌,有時是她們一對,我和玉涵一對,各玩各的。我給玉涵談吉它和唱歌。我在她面前,最喜歡唱的是王洛賓的《在那遙遠的地方》,她也特別愛聽。我們一般不到人多的地方去。她怕惹眼。在她面前,我的內心一片安靜,一片聖潔,沒有任何欲的念頭。在劉好面前,我也曾有過這樣的感受,但是她們是絕然不同的。玉涵有一種越凡脫俗的氣質。她跟我在一起時,一雙明眸像兩枚明月,再也沒有憂傷。她的一切都使我著迷,但我卻從不貪心。能做到這一點,我得感恩於過去。是過去的風流與不幸哺育了我的心靈和智慧,使我知道人的過去就延伸在未來之中,有因必有果,善也可能成為惡,而惡也可能變成善。我把她當成是上帝饋贈給我的心靈的美味。我是在欣賞,絕斷了心中的慾念。但想到這一點,也使我傷悲。我竟然彷彿失去了愛的勇氣與衝動。在她面前,我總在思索,究竟是什麼只讓我的心靈滿足,而抑制了我的**?它是一種超越還是一種衰老?在我唱《在那遙遠的地方》時,我發現我竟然是微笑著的,而她的臉上則莫名地浮上一層淡淡的傷感。我知道,我已經能夠捨得了。我已經能夠自製了,靠內心中的道德。我還給她朗誦我喜歡的詩。我很懶,一般不記筆記,但我會在書上折一下。劉好則願意給我把那些詩抄下來,我告訴她,何必抄呢,複印不更簡單嗎?這樣,在我的床上,就躺著很多詩人的詩。我喜歡把它們隨便放在那兒,在我閑暇時和入睡前,我會隨手拿來一首讀著,一切的煩惱與不幸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有寧靜,只有詩。我給玉涵朗誦的詩則是我精心挑選過的。一天,我給她朗誦了華茲華斯的一首小詩《致——》:你呀決沒有那樣地完美:但你要為此而高興!別去管沒有人說你美貌,只要我心目中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