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紅衛兵把奧戴麗送回查理(1)(圖)
文化大革命中「五.七」幹校的宣傳畫
我們到北京時(舊稱北平),滿街都是遊行者。我走進北京飯店大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家裡打電話。陳接的電話,「孩子們很開心,查理很難過,整天叫你,嗨,媽媽,Hello奧戴麗,嗨,托平。我很擔心。你最好早點回來。」我讓他把電話放在查理耳朵上。查理一聽到我的聲音馬上做出反應,「OK,OK,OK,Hello。查理,Hello,奧戴麗。」我們說了一陣Hello,終於我說再見但他卻不跟著說。他不停說著Hello,好像這樣就能把我叫回他身邊。我不知道這電話讓查理感覺好些還是更難過了,我只知道自己聲音哽住了。很快我就被街上的吵鬧吸引住了。北京一片狂亂。北京飯店位於北京的主街長安街上,就在故宮和**東邊。我想要一間臨街的房間,這樣可以從陽台上拍長安街上的遊行,卻遭到一口回絕而被安排在背街的一個小房間里。我怎麼拍照呢?我來這兒就是為了拍照。街上我這麼顯眼的西方人往哪裡鑽呢?許多遊行學生脖子上扎著紅領巾,敲鑼打鼓走過街頭,振臂高呼口號,要砸爛舊習俗和一切腐朽的西方影響。在北京飯店,我第一次明白了關係一詞的真正涵義。跟查理通話時,我又聽到在莫斯科常聽到的熟悉的滴答聲,我知道飯店裡的每個電話都被竊聽了。因此我決定給在河內的爸爸打個電話希望能影響竊聽者。爸爸還在北越執行他的秘密使命,而中國是北越的盟友。根據經驗我知道河內最好的酒店是大都會,我決定一試。北京飯店總機接通了河內大都會酒店。真走運,那邊的總機會說英語。我要求和大使切斯特·朗寧通話,可她說他剛離開酒店,不知道去哪兒啦。「我是他女兒,」我說,「我從北京打電話。朗寧大使在那執行特殊使命,請你給你們的領袖胡志明打個電話問問他切斯特·朗寧在哪兒。」「好的,夫人,我15分鐘后給你回電話。」我以為她再也不會打過來,但她信守諾言。一位飯店服務員敲門把我領到電話前。河內那位婦女找到了正在開會的爸爸。對我竟能找到他,爸爸和我一樣吃驚。他祝我旅途一路順風並說他現在沒法多談。他問道:「查理怎麼樣?替他姥爺在膀子下多撓幾下。」中國人一定以為這是句暗號。5分鐘后,一位極其禮貌的服務員熱情地通知我一間臨街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感謝電話,我搬進了一間視角特別好的舒適的房間,這下我可以從陽台上拍到長安街上的混亂。而代價是5個晚上無法入睡。就在陽台下,狂亂的人群徹夜遊行,敲鑼打鼓,高呼反美口號。儘管天天有遊行,陸小姐和我還是租到一輛小車去參觀古迹,包括頤和園、天壇、十三陵和長城。儘管我多次去過長城,但我永遠無法忘記第一次。1966年,長城的大段都搖搖欲墜;70年代,部隊修復長城;90年代,到處都是禮品店,準備宰那些每天數以千計的遊客。而當年,在這古城牆上,在無法摧毀的中國精神令人敬畏的紀念碑上,只有陸小姐和我兩個人,的確讓人心悸。往返北京只需一天,但這旅程卻把我們帶回兩千年前。長城是2200年前由中國的第一位皇帝秦始皇修建的,用以抵禦北方的「蠻夷」入侵者。如今還有15到30英尺高,牆上足夠6匹馬並排賓士。蜿蜒的長城俯仰就像一條威猛巨龍扭動的龍骨。灰泥和磚塊下埋著幾十萬也許上百萬奴隸和戰俘的屍骨,這座1,400英里長的軍事壁壘也因此贏得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別名:「世界上最長的墓地。」我能感到死者的亡靈。從戈壁灘翻卷而來的勁風裹著他們的哭聲盤旋在荒涼靜穆的箭樓四周。我想到查理,他害怕呼嘯的風聲,他肯定不喜歡長城。北京城裡比凄慘的長城更恐怖。滿街都是遊行隊伍。我的導遊本該安排我回家,卻撇下我參加了遊行隊伍,我再也沒見到她。我就這樣擱淺在暴亂的北京,我只想回到查理和姑娘們身邊。我正想著如何離開中國,而解決辦法竟是另一次奇遇,這次不是一隻鸚鵡而是17年來一直音信全無的兩位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