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狩獵(3)
劉白潔所在的寢室是個中學的八人寢樣式,進門后,八個衣櫃和四個雙層床分佈在牆的兩邊,正對著的窗子前空地有著七套學生桌椅,還有一套桌椅被放在離燈最遠,最陰暗的角落,不平的桌腳下有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墊著,桌面也被洗的有些泛白的布料蓋著當桌布,桌子上分類堆放著許多書籍依稀可見側面寫著有劉白潔的名字,一面手掌大小不規則的鏡子碎片,邊角已經用透明膠纏好,還有一個插著幾束鮮艷的黃色野花的飲料瓶放在鏡子邊。劉白潔站在自己衣櫃前慌張的換著褲襪,時不時左右張望,也許是太過緊張,脫下的褲子剛好卡在左腳踝處。劉白潔帶著哭腔「給我下來啊!求求你了!」彎下身子用力的將褲子往下抹,但是褲腿就像是抓住了她一樣,死死停留在腳踝。
此時劉白潔桌上的黃色野花,漸漸枯萎成了黑色,挺直的花桿慢慢彎曲,一片焦黑的花瓣輕輕落下。劉白潔急得淚花都出來了,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桌子,從自己抽屜里的文具袋中翻找出美工刀,對著褲腳割去,嘴裡歇斯里地念叨著「給我滾下去,離我遠點!離我遠點啊!」劇烈的動作將塑料瓶震翻,瓶中的清水流淌了一桌子,但劉白潔不聞不問用力割著褲腿。終於割開的褲腳足夠大了,劉白潔抽出腳來,將褲子一把扔得遠遠地,隨後她才感覺到自己的左腳踝有些刺痛,慌忙一看原來是被美工刀劃了一道不深的口子。鬆開手小刀徑直掉落在地上,劉白潔坐到椅子上如釋重負,哽咽了兩下,左手扶在桌上,入手又是那種冰冷和滑膩,「啊!」如同燙到手一般猛然抽回,在發現只是塑料瓶倒了之後的清水,看著鏡子中憔悴敏感的自己,頓時又哭又笑起來,哭聲裡帶著委屈,笑聲中含著慶幸。
李禪真面前的渾水鏡面,如同電視機屏幕接觸不良一樣,渾水從上往下不斷波動,「那邊的負能量還不夠啊,你不爭氣這可就怪不得我咯。」站在一旁的隗槐看著劉白潔無助的哭泣,覺得自己應該為她做點什麼,「要不,還是算了吧,一定要選她么。」
「有趣。」李禪真突然轉身對隗槐出手,那種空氣抽離的窒息感再次襲來,「負能量對於我們來說,是工具,是食物,是氧氣。負能量被鬼氣吸引依附,你說,如果有個比你強大的鬼物站在你面前,毫不收斂地用它的鬼氣吸引你附近的負能量會怎麼樣?當你體表的負能量被全部吸引完了,由你那脆弱的鬼氣構成鬼體又會怎麼樣?那麼,你願意就這樣被我吸干負能量消散掉,來救這隻獵物嗎?」隨著李禪真的話語,隗槐感覺自己身體開始有了消散的感覺。就在隗槐表層的負能量快要被抽乾的時候,隗槐腦海里浮現出了之前出現過的補丁男的臉,不同皮膚碎片組成的眼睛圖案和裂開的大嘴,似乎是在沖自己笑。此時李禪真也收手了,重新回到體表的負能量讓隗槐感覺到了一絲擠壓。李禪真看了隗槐一眼,「沒意思,你要是再對我選的獵物指手畫腳的,你就滾出這裡吧。」接著,重新將注意轉移到鏡子的另一頭。
隗槐心知自己賭對了「我的個鬼鬼,有點難受的,為什麼剛剛會出現補丁臉啊。不過,托那玩意兒的福,至少這一個月我都算是沒有性命之憂了吧。」
此時的劉白潔還坐在位子上抽泣,桌布上的水漬,重新凝聚出幾顆水珠,合併在了一起,滾向了鏡子,並在鏡面平攤開來形成了薄薄的一層。李禪真小聲的念道「一起死吧!」隨之,傳到了劉白潔的鏡子那頭。劉白潔聽到聲響,轉頭看去,只見鏡中的自己居然還是側面抽泣,只不過傳出來「一起死吧!」的聲音。隨後,鏡中的劉白潔猛地轉過頭來,對著自己咧嘴一笑,嘴角都彎到了耳根,面目猙獰的對著自己就是一陣咆哮「一起死啊!」覆蓋在鏡面的清水在無形的力量下立體起來,如果從側面看,就像是浮雕一樣突出來,劉白潔看到自己的臉要從鏡子中冒出,連滾帶爬的衝出寢室。
一陣風吹過,劉白潔只穿著內褲站在過道上,意識到這點后,不願意跑到宿舍一樓門口丟人的她,只得硬著頭皮慢慢走回寢室,輕輕地推開一道門縫,往裡瞧了一眼似乎沒有什麼異常。猛地推開門,沖向自己的床邊,拿著鞋子和新褲子,在門重新合攏之前就跑回了過道。中午,不願意再回寢室的劉白潔向班主任請病假,「沈老師,晚上我想…」話還沒說完便被沈喜迅打斷了「嘿嘿,沒問題,我懂。」同時還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然後迅速的開好假條,在交給劉白潔的時候,還在她手上摸了一把。劉白潔沒有說什麼甚至手都沒有抖一下。
然而,劉白潔終究沒能如願的在下午放學時走掉。原來劉白潔她們寢室在檢查衛生時,被評為不及格,被罰清掃寢室的公共廁所。劉白潔在寢室門口死活不願意進去,向另外七個室友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打掃廁所…我今晚就…」
「你以為一個人打掃廁所就完了嗎?臭婊子,你給我過來!敢把褲子扔在我床上,你想把你那性病傳染給我?!」說話的女生一把抓住劉白潔的後腦勺上的頭髮,扯著她進入了寢室。「卧槽,你頭髮怎麼這麼油啊!姐妹們給她洗洗頭!」這人嫌棄的甩甩手,另一個室友拿著一瓶礦泉水就澆在劉白潔的頭上,然後推搡著她往角落裡的座位靠。劉白潔驚恐的想要遠離自己的位子,但是架不住室友們人多力大,突然飛來的一腳,把她踹翻在自己的桌下。
李禪真則站在鏡子前等待了好幾個小時,終於,再次感受到了標記和鏡子那頭傳來的強烈波動,踢了閉眼沉思的隗槐一腳說道「收割的時間到咯!」。這幾個小時隗槐到沒閑著靜靜的感受著房間內的負能量,並且研究著如何修復自己的右手,李禪真並沒有將這種能量說得很明白。
劉白潔坐在地上,耳發因為礦泉水聚在一起,垂在耳朵上,這些水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劉白潔耳中竟然是不斷地低語「一起死吧,一起死吧…」,劉白潔感覺有東西在漸漸抓緊自己的左腳踝,後腦勺不知是剛剛被室友扯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也開始有了被握住的感覺。室友明明在大聲的叫罵,但劉白潔卻感覺那些聲音離自己很遠,只有一起去死的聲音異常清晰。接著,劉白潔摸到了自己早上割褲子時用到的美工刀,跟隨著滴水聲,劉白潔默念道「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