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先攀個土豪親家
韋一走出家門,剛按下車鑰匙,就看見兩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停在小區門口,法醫從鄰居教授家抬出的擔架上面蓋著白色的床單,小保姆一邊哭一邊跟警察講說情況。
韋一有些呆住,周教授……死了??
那個好脾氣笑眯眯的教授死了??
這是她身邊第一次有人死去,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近死亡。
如果不算小時候那件事。
韋一定住,目光跟著來來去去的人,直到有人走到她身邊,她才回過神來。
一個穿制服的中年警察指著身後的救護車和警車問她:「你好,我是警察,請問你是這裡的住戶嗎?你們物業報警小區裡面有一具男屍,物業已經確認了,是這裡的住戶。還有點兒情況需要跟你了解一下,你知道他的名字、年齡、職業和交往密切的朋友嗎?」物業和保姆都說了一遍,他需要再核實一下。
韋一的嘴唇顫抖,幾秒鐘才慢慢開口,「只知道姓周,是個有名的院士,60多歲,有食道癌。」
警察一邊聽她說,一邊做記錄,「法醫判斷死者已經死了40小時了,兩天前你在什麼地方。」
韋一想了想,40個小時,那不是蘇文默跟她說周教授得了癌症后沒兩天?「我一直在家。」韋一說道,「小區四周都有監控。」
警察點了點頭,又四下里看了看,抬腳向警車走去,很快,院子里的救護車和警車一會兒都走了。
小區又歸於平靜,平靜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就好像周教授,就這樣憑空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留下。
第二天下午,是美國夫妻來敲門,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參加告別儀式。韋一遲疑了一會兒,跟他們一起去了。
到殯儀館的時候,遺體告別儀式已經開始了。
一個40多歲的女人站在最前面低聲啜泣,小保姆站在旁邊。
她想起以前周教授和她提起過自己有個妹妹在美國,這個應該是他妹妹吧。
來參加告別儀式的有十幾個人,韋一排在隊伍後面,跟著人群繞著遺體慢慢走著。
她前面的兩個男人在低聲聊天,說著一些恭維對方的話,韋一四處看了一圈,來參加告別儀式的大都是些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大家都低著頭小聲說著什麼,還有幾個人乾脆圍在了一起討論著什麼,甚至發出了格格不入的笑聲。
除了周教授的妹妹,沒有人留露出悲傷的神情。
韋一突然覺得有點慌,全身的血液一瞬間的冷凝,周教授還有一個妹妹,她……那個妹妹有還不如沒有。
如果不結婚也沒有孩子,她以後也是這種結局嗎?!
死在家裡幾天才被人發現?!
葬禮上沒有人悲傷沒有人哭泣,來參加葬禮的人都是一副例行公事的表情?
還不如死了一隻小貓小狗?!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的遺產不捐出去或者不立遺囑留給妙兒,那麼她的遺產真的會留給血緣上跟她最親的——王麗雅和她孩子?!
韋一腳步一頓,再抬頭看遺照,猛然發現上面變成了自己的照片,她嚇得「啊」了一聲,向後打了一個趔趄。
從殯儀館回來已經晚上六點了。韋一經過門衛室的時候,年輕的保安跑了出來,「韋小姐,有您的信。」
韋一順手接過,「謝謝」,隨意掃了一眼。
在看到信封上「法院」字樣時她停住腳步,很快拆開。
呵。
她瞳孔眯了眯,目光變得森冷,幾秒鐘后冷笑出聲,一把捏過信塞進包里后往家裡走。
家裡亮著燈,應該是蘇文默在。
韋一剛按了密碼進去,就看到跑過來的小女孩兒。
她把包放在鞋柜上,慢慢蹲下,盯著妙兒看了一會兒后,慢慢伸手抱緊她,把頭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小姨你怎麼啦,我媽媽在煮飯啦,你趕緊洗手手吃飯飯哦。」
韋一沒有出聲,維持著那個姿勢,依然緊緊抱著小妙兒。
小妙兒機靈,感受到她情緒不太對勁,拍了拍她的後背像是在安撫,「小姨,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跟妙兒說,妙兒替你報仇好不好?」聲音軟軟的,快要能融化掉韋一心中最深處的那些疲憊。
蘇文默從廚房出來沒看到孩子就往門口走,看到韋一蹲在地上緊緊抱著妙兒,她笑著,「你這怎麼還跟孩子撒上嬌了啊,趕緊洗手吃飯,大偉晚上不回家吃飯,我就在你這兒做了啊。」
「噓——」小妙兒轉過頭來看著媽媽,食指覆在嘴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蘇文默有些緊張了,走了過去,「怎麼了韋一?」
韋一慢慢放開妙兒,邊站起來邊笑了笑,「沒事兒。」
眼眶微紅。
蘇文默一下子慌了,「怎麼了一一,發生什麼事兒了?」
韋一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臉,靜站了幾秒,低頭跟妙兒說,「妙兒,你先去客廳看電視,小姨跟媽媽說句話。」
妙兒走後,韋一轉過身在包里摸了一下,把皺巴的紙遞給蘇文默。
「傳票——」,蘇文默尖利出聲。
「我艹她媽!到底還要不要一點兒臉了?居然把你給告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啊她也不想想如果當初不是她你爸的人生會被毀了么你會——」
蘇文默突然噤聲,臉上已經淚流滿面,她走上一步,一把把韋一抱住,聲音哽咽,「一一不怕啊,我給大偉打電話,你別怕啊。」
這種人真他媽無恥,她管過韋一一天嗎?憑什麼給她們錢啊,對待這種人就要狠心,一分錢不給,捐了扔了都不給,這點上蘇文默跟韋一想法一致。
韋一多仗義。有一次她去韋一的辦公室玩兒,有個下屬過來報告,說公司有個同事得了癌症,看病花光了家裡的積蓄了,幾個同事商量了一下,想發動讓公司員工捐款。她靜靜聽完后,只過了2秒就說,別捐了吧,捐款能捐多少,還會影響大家工作。
然後她當場就捐了30萬。
如果不是那兩個女人步步緊逼,韋一說不定還能施捨她們些許,然而她們實在太過無恥,把韋一逼到這個地步。
「周教授死了。」韋一在蘇文默懷裡,輕輕說話。
蘇文默嘴巴微張,愣了半天,才顫抖著問,「怎麼這麼快?」
「死在家裡兩天被物業發現的。」
蘇文默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緊緊抱住她。
「文默,我不會結婚,我也絕對不會允許我的財產有一丁點兒留給王麗雅的可能,如果留給她我真的會崩潰,我要生個孩子,我一定要生個孩子。」沉默幾秒,韋一突然開口。
語調是蘇文默很久都沒有聽到過的。
上一次聽還是八年前,韋一剛剛開始創業,開了個小店,接些列印、彩印、做噴繪、牆畫、宣傳板的活兒,捨不得請工人,捨不得租房子,吃睡都在店裡,天天一個人白天黑夜的幹活兒。有一次蘇文默去看她,她正吃著白米飯配鹹菜,她嗓音平靜,「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就是這種語調,堅定,偏執。
蘇文默放開她,看著她,眼淚簌簌流著。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來一個好男人好好愛愛這個女人好不好。
……其實也不是沒有過。
前兩年她身邊一直有不錯的追求者,質量都非常高,有醫生、律師、高管,還有跟她一樣事業有成的創一代。她對誰都冷的像塊兒石頭,他們追一追覺得無望也都不了了之,慢慢消失了。她高嶺之花的名聲傳出去了,這兩年追求者也少了。
去年有一個非常有耐心非常有毅力對她鞍前馬後呵護至極的男的,工作好,相貌好,家境也不錯,當時她還以為韋一要定下來了,沒想到那男的跨年夜在時代廣場跟她求婚的時候,她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問人家起不起來,不起來她就要走了,那男的還以為她在開玩笑,跪著沒有起來,麻蛋她真的當場就轉身走人了。
聽說那人在時代廣場前面跪了一夜。反正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蘇文默胡亂擦了把眼淚,上前又輕輕攬過她,「知道你要選擇一條辛苦的路時,我會想辦法拉你回來。但是如果拉不回來,你非要站在世俗的對立面,那我只會陪著你。」
良久,蘇文默笑了笑,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背,故作輕鬆的打趣,「好事兒呀,你要是想生孩子,那我就生二胎,我陪你,沒準兒咱們還能訂個娃娃親,我先攀個土豪親家。」
「那你想好怎麼做了嗎?」蘇文默邊拉著她往客廳走邊問。
韋一聽著,沒有回答。
她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捐的那些來路不明的精子她不放心。
國內不給未婚女性做試管手術。
她,要自己去找,找到她能找到的最優質的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