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私器(2)
火車在轟鳴之聲中揚起自己的身體,在那一剎哪間,她彷彿已經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也在轟鳴出去,快快離開這座小鎮吧,快快逃離開一個赤身**的男人壓在赤身**的母親身上的現狀吧,這就是她的命運,她突然覺得是那樣的愚蠢,自己竟然想把母親帶出小鎮,這是多麼愚蠢啊,母親為什麼要背叛父親呢?母親為什麼要讓一個赤身**的男人壓住自己的身體呢?她開始被這個問題籠罩著,她甚至開始憎恨母親,她覺得被一個赤身**的男人壓住自己赤身**的母親的行為是多麼淫蕩啊。她難以理喻在母親的骨子裡面為什麼會隱藏著這樣一種東西,她把這種東西稱為通姦。這個辭彙不是她剛剛學會的,在她17歲那年,小鎮上發生了一個男人的妻子和另一個男人私奔的事件,小鎮上的人們把這件事稱為通姦,即一個男人的妻子和另一個男人無恥地在光天化日之下通姦。出賣**地通姦事件在小鎮上被吵得沸沸揚揚,儘管如此一個私奔的女人和男人卻已經遠走它鄉了。現在她認為,母親和這個男人也在通姦,然而,他們為什麼不出走呢,為什麼還要留在天君巷99號通姦呢?她突然感受到一種無法理喻的痛苦,她把頭倚靠在窗口,望著火車經過的地方。那個男人坐在她對面地她說:你冷嗎?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好像在顫抖。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感覺到整個火車上都飄蕩著這個男人的聲音,她沒有來得及問自己: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總是這樣關心自己。相反,她感覺到這個男人離自己很近,他的眼睛正看著她,正在把她從那種無底的深淵中拉出來。對她來說,那個無底的深淵就是一個赤身**的男人壓在母親赤身**的身上的現狀。男人給她倒了一杯水,剝開了一個橘子遞給她說:我們還要在這火車上呆很長時間,你應該吃點東西,你餓了吧,到下一站時,我去給你買一些糕點,好嗎?她點點頭,男人好像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第二個男人,第一個男人是父親。她並不因為一個赤身**的男人壓在母親身上而討厭男人,她對男人的期待是從想象父親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在下一站,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在火車進站的時刻下去了,過了幾分鐘,給她帶來一紙袋金光燦爛的糕點。命運就是這樣把她到了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男人身邊,在她抵擋著無底的深淵之痛時,就是這個男人遞給她一塊糕點,讓她品嘗到了甜味,更為重要的是當她面對這個男人時,她那在無底深淵之中的痛苦中掙扎的身體好正在往上飄動。沒有人告訴這個年僅18歲的少女,當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陌生男人在火車上對你這麼好時,是另有企圖。蕭韻終於在這座城市的郊外有了自己的居所,當她決定拎上箱子出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永遠也不再想見到背叛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最好的女朋友。她選擇了外省,命運安排她剛下火車就碰到了一場暴雨。她站在一個計程車招呼站,暴雨傾盆而下,迅速地把她的身體澆透,而她只想伸出手去,在暴雨之中截住一輛計程車。命運安排她鑽進了一輛不是計程車的車廂中去,命運安排她邂逅了一位中年男人,同時命運也安排她開始發高燒,因為只有發高燒才會讓這個男人與她交往的時間更有細節,更瑣碎。因為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份是外科醫生,她好像在她發高燒時才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一個醫生永遠會攜帶著一種味道,那味道是神秘的,當你生病或感覺到身體虛弱時,便期待著這種味道。因為你在特定的時刻開始害怕,尤其是害怕死。蕭韻在發高燒時,緊緊地抓住外科醫生,她的目光既無助又傷感,交織著一個女人住在一座異鄉旅館中的全部惶惑之情,正是這種眼神緊緊地抓住了外科醫生李路遙的心。這就是他在中年的旅途之中,生活中闖進來的一頭狐狸,在他為這個女人忙碌著時,他並不知道這頭狐狸會改變他的生活。他為她租下了郊外的出租屋,時候,他已經隱隱約約地有一種期待了。他雖然說不清這種期待是什麼,然而對他來說,生活中又出現了幻想。幻想剛開始,另一頭從遙遠小鎮的急促地向他奔來的小鹿,那頭可親可愛的小鹿攜帶著被他壓抑在內心深處的一次性回憶,喚醒了他19年來的所有記憶,使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住了與他血肉相連的小鹿……這一切,蕭韻並不知道,因為她的等待失效了,外科醫生說好了來見她卻沒有來。而就在這時,她感覺到,她已經無法離開外科醫生,命運安排她來到這座城市,就是因為有外科醫生在等待著她。她焦灼地等待著,幾天時間過去了,她開始給他所在的醫院外科院打電話,她早已知道他不是一個單身男人,在他這樣的年齡不可能沒有婚姻家庭,然而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障礙,而且根本就設置不了什麼障礙。因為她並沒有尋找什麼結果,她從真正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時,是躺在紅旗旅館的客房中,她身體中好像燃燒著火焰,升騰的火焰彷彿將為此剝離開她的生命。而他來了,當她睜開雙眼,看見懸挂在客房中的輸液瓶時,她的全身充滿了一種期待:她希望這個外科醫生的中年男人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到春風燦爛的世界中去,惟有他才能幫助她前去實現這個願望。終於,幾天以後,高燒退下了。正像她所希望中的一樣,她下了床,感受到了陽光,然而,她對紅旗小旅館之外的世界卻一無所知,她如果想在這座城市紮下根來,必須有一個支撐點,而外科醫生就是讓她感受到整個外省世界的支撐點。當他為她租到出租屋時,她已經開始幻想在這座城市的生活,她可以先求職,她是美容師,早已拿到了證書,當她匆匆忙忙地出走時,沒有忘記把她的美容師證書放在箱子里。因為她要活著,活著就要尋找到位置。當她把美容師證書交給外科醫生時,她似乎在說:幫助我吧,就像你在紅旗旅館的客房中為我吊起輸液瓶一樣,請再一次喚起我生命的熱情吧,讓我尋找到在這座外省城市的位置吧,因為在這座城市只有你是我的支撐點。失去了你,我就會迷失方向,我既是林中狐狸,也是闖入城市迷途中的小羔羊。於是在那個早晨天剛蒙蒙亮,她就已經來到了省第一醫院的門口,她知道這是星期一的早晨,只有在這裡她可以見到外科醫生,而且在這個地方她可以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因為她知道醫院是一個敞開的世界,任何人都只會把醫生與病人聯繫在一起,任何人也看不見她與外科醫生的前奏曲。所以她眺望著左邊的馬路和右邊的馬路,八點差十分,外科醫生李路遙從左邊的馬路驅著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