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施針治疾
「王妃?王妃?」剛剛沐浴更衣完的尊王一身清爽地回到屋內,突然發現尊王妃不見影蹤,高聲急促地喚道。
「王爺?」沒等尊王叫喊幾聲,顧子瑄便捧著一碗葯膳,推門而入,「為何急呼臣妾?」
「本王尋不到王妃,心上焦急。」李煜祺笑著迎了過去,接過顧子瑄手中那碗熱氣騰騰的葯膳,拉住她的手於桌旁坐下。
此葯膳乃用名貴百花熬制而成,芳香撲鼻,秀色可餐。品嘗起來,唇齒留香,毫無苦藥之味。每每服藥,李煜祺都欣然接受。
「那王爺現在可是好些了?」顧子瑄嘴角噙著一抹微笑,揶揄道。
「好了好了,本王一見著你歸來就心安了。」
「不開玩笑了。今日怎會突然頭痛?分明昨日還是好端端的?」
「早前便說過了,本王一見著永樂,舊疾便發。」
「不許胡說,定是今日天氣轉變太快了。趕緊將葯膳服下,躺在床上,臣妾為你按摩穴脈。」
「好。」李煜祺很是乾脆的將葯膳服下,任由顧子瑄將她帶至床邊。
「王爺躺下吧。」
「好。」
如往常一般,李煜祺平躺於床上,顧子瑄跪坐於床頭,展開細長而白皙的手指,覆於頭上的各個穴位,輕緩的揉捏著。
「王妃你真好。」
「噓,別說話,把眼閉上。」
「好。」
片刻之後...
「王妃,本王有些困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在尊王嘴邊蕩漾開去,眼裡睡意朦朧。
「困了便睡。」
一盞茶過後,察覺床榻上的尊王已經熟睡,顧子瑄從床頭起身,躡手躡腳地來至床邊。
尊王這頭疼之病誘因極其複雜,治療之法也是大費周章。葯膳只是第一道工序,而後還要配合按摩,揉捏,針灸。
前者簡單,而後三者則需要患者脫去衣物,裸身而行。
對於這女子身份,尊王是最為敏感的,想必是幼時母妃多過於苛責警告,導致如今這般謹慎。同塌而眠之時,尊王之中衣皆要束上腰帶,繫上特殊結繩。每每醒來,尊王必定先行檢查結繩是否完好,而後才能安心度日。
為行針灸,顧子瑄需於葯膳中加入安神之葯,使尊王早早昏睡。之後才能進行完整醫治。
此刻便是如此。
尊王微鼾漸起,顧子瑄從自己懷中,掏出事先備好的銀針。搬來一張几凳,置於床旁,其上點上幾盞油燈,火焰熊熊,用以烘烤銀針。
接下來便要剝離尊王之衣。
此為無奈之舉,顧子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傾身向前,小心翼翼的解開尊王腰上的銀絲束帶,將外衫敞開。
行至此步,水到渠成,一切還不費心神。
接下來頗費心神之事便是那兩個用以保境息民的繩結。由於事先有所鑽研,顧子瑄解起來也算是流暢。
最最艱難的便是在那細膩光潔的肌膚上施以針灸,顧子瑄十分頭痛。
拉開尊王的最後一道防線,她如盜竊之賊一般巴頭探腦,縱覽一切。一稍紅暈在她臉上綻開,之後便像宣紙點墨般暈染開去。
銀針在若雪肌膚上林林立起,生出別樣的美感。
顧子瑄從沒想過自己會對著一個實為女子之人生出如此紛繁的感情,每次施針皆要落得個面紅心跳的收場。
身為醫師的顧子瑄當然知曉這種種跡象昭示著什麼。她並不避諱,反倒是享受著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場感情。
只是她還要等,等這個榆木腦袋真正的開竅,等著開誠布公的那一天。
「結束。」大汗淋漓的顧子瑄展眉一笑,心疼地從尊王身上取下一根根的銀針,妥善收進布袋之中,再用布帛擦拭著李煜祺身上冒出的虛汗。
而後再按原先的線路一步步地還原,直至此時與彼時的狀態天衣無縫地重合在一起,方可竣事。
月光如水,銀輝傾瀉在院前同根而生的夫妻樹下。夜色如墨,更深寒重,眼泛困意的顧子瑄收拾好殘局,鑽進暖和的棉塌里,與某人同息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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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牝雞晨鳴,李唯兮一覺睡來十分舒坦,早早便起身了。庭院閑逛之時遇見了早起晨練的顧知府,便上前打著招呼。想起昨夜與顧子由的那一番談話,李唯兮決定與顧知府知會一聲。
「臣,拜見公主。」顧辛見著李唯兮向她走來,趕緊迎上前,躬身行著禮。
「顧大人免禮。」
「公主昨夜可睡得舒坦?」
「在如此詩意的府中,自然是好眠。」
「實乃臣之幸啊!」
「對了,顧大人,本宮想與你商議一事。」
「公主請說。」
「本宮想召子由為公主府御醫,顧大人意下如何?」
「這...」這確實傷腦筋了,顧子由此次歸家,顧辛只想讓她在家好好待著,平凡安康一生,並不想讓其入京為官。
「若顧大人應允,此次回京,子由同我們一路。」
「公主有所不知,子由自幼身積毒氣,身子孱弱,是以臣送之于山林,潛心修習醫術,自解其毒。本次歸家,臣本想讓其與家中好生休息,勿念仕途。」
「顧大人為兒思慮自然是好事,但本宮聽聞子由自小便極盡天賦,認真苦讀,為的便是懸壺濟世。顧大人如今披枷帶鎖,可問得子由是否願意?」
「是老臣思慮不周,此事當由子由自己定奪。」
顧辛不知的是,他早已陷入李唯兮的圈套。自己定奪?李唯兮要的便是這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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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喧喧嚷嚷,擾了尊王的美夢,她翻了個身,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王爺可是醒了?」在她身旁,剛醒不久的顧子瑄目睹了尊王這一切,她撥開尊王額前的碎發,輕聲問道。
「醒了。」李煜祺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檢驗腹前的兩個繩結是否安全。睡眼朦朧,在腦子依舊還沒有清醒的時候,李煜祺便抬起右手於薄被之中仔細的摸了摸,細長的手指在繩結之上繞著圈檢驗著,發現並無異樣,便鬆了心。而後將手臂卸下,纏上顧子瑄的腰肢。
「王爺昨夜睡得可好?」
「一夜安眠,本王都不知何時睡著的。王妃可知?」李煜祺往被窩裡鑽了一下,未全然清醒的腦袋在顧子瑄的發間蹭了蹭,撒嬌似的說道。
「臣妾替王爺按摩完之後,王爺便睡了。王爺今日頭還痛否?」
「未曾發痛。」李煜祺又晃動了一下腦袋,頓覺腦中輕盈無比,神清氣爽。她的王妃當真是回春妙手,只是輕輕一拿捏,自己這頭痛之症便能緩解。
「時候不早了,起身吧。」
「好。」
天色漸明,顧家老少陸續起身,一下子,安靜的顧府就變得熱鬧無比。
食過飯後,顧辛將顧夫人叫至內室,說是有要事與其商議。
「夫人,我有要事與你商議。」
「老爺,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見顧辛神色凝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來襲,顧夫人匆匆問道。
「公主欲讓子由上京入官,詢問我們意下如何?」
「當然是不能,老爺!你想想子由在山裡受了那麼多的苦,前日才回來,這...這還沒團聚兩天便要辭家入京,你讓我...你我怎麼捨得啊?!」說到後頭,顧夫人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顧辛看了也是為之觸動,於心不忍,連忙勸到:「夫人,你先別哭泣,公主說一切由子由自己做主。我們將子由喚來,教她一套說辭,自能應付公主殿下。」
「好、好,快把子由叫來。」顧夫人抹去淚水,急切的喚來下人,「甘遂,去把三少爺叫來!快!」
「是的夫人!」
名為甘遂的下人火急火燎地跑到了顧子由的房間,一邊敲著門一邊說道:「三少爺,夫人找,有急事!」
正在研讀醫術的顧子由,被打斷了思路,她應道:「曉得了,我馬上來。」
聽到尋呼聲后,顧子由便即刻出門,來到了顧辛與顧夫人所處的內室。
「娘親,你這是怎麼了?」剛剛摧心剖肝地哭過一場的顧夫人臉上還殘留著淚跡。顧子由一踏入便望見,很是心急地問道。
「子由啊,娘親只希望你好好的,安康一生啊!」見到顧子由在身前,顧夫人復而潸然淚下。
「這...這到底是怎麼了?」顧子由將求助般的目光投向顧辛。
顧辛嘆了一口氣,說道:「公主殿下欲讓你入京為官,你...你娘親她捨不得你,不願讓你去。」
顧子由聽后怔了一怔,而後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微笑地托起顧夫人的手,耐心地說道:「娘親,其實此事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自己去求公主殿下,讓她帶我入京的。」
此言一出,顧辛與顧夫人愣住了,顧夫人眼角攜淚,心急如焚,大聲苛責道:「子由,你怎麼如此之傻,家中錦衣玉食,為何要捲入官場,與他人勾心鬥角?」
「娘親,你且聽我說,子由自幼便有懸壺問世,濟世救人之心,您是知道的。如今學成歸來,便是要大展宏圖的呀!」
「那你聽娘親的話,娘親給你盤個醫館,你在延平一樣能大展身手。」
「娘親,那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不都是行醫嗎?」顧夫人見勢急心慌,也顧不得理智,奮力辯駁到。
「娘親,民醫與官醫自然是不同。」
「我覺得就是一樣!」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一直沉默的顧辛開口了,「既然子由願意入京為官,便隨他去吧,夫人你也別再阻擾了!」
「老爺!」
「就這樣決定了!甘遂,你送三少爺回去收拾衣物,午間隨公主一同入京!」
不容置喙,一家之主的顧辛態度堅決,顧子由還沒有成功勸服顧夫人,便被遣送回房,留顧夫人一人在原地嚎啕大哭。
回到房中的顧子由也是悲戚不已,她於心不忍的望向窗外,只見門前廊道下,大片的萱草隨風搖曳,似是在搖頭晃腦,嗤笑屋內的不孝之子。
定要早日化解寒毒!顧子由暗中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