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第 221 章
此為防盜章,晉江首發,求支持。給正常訂閱的讀者說聲抱歉了~像是翊坤宮太監宮女的冬衣晚了幾日,偏偏趕上深秋里北風忽起。翠兒親自去催了內務府,反受了一肚子氣,只得令眾人翻出往年的衣裳先穿著。
這些小事,宜嬪都忍了,可是更糟的事情卻接踵而至。先是翊坤宮附近突然多了很多野貓,夜裡凄厲的叫聲聽得人心慌。內務府的人來抓了不少,可是野貓的數量不減反增。有一日,宜嬪用了晚膳,在殿後院子里散步,突然從屋頂上竄出一隻貓,如果不是宮女護得快,就要撲在宜嬪身上了。
又有宜嬪的娘家送了一罈子醬菜進來。醬菜罈子平日里都是由小廚房的管事宮女保存,密密地蓋著以防變味。結果這日管事宮女忙著替宜嬪煲養身的雞湯,一盞茶的功夫,那罈子卻敞開了。
雖然太醫驗了說無事,宜嬪還是嚇出一身冷汗。小廚房裡伺候的人都是她的心腹親信,卻被人混入了釘子。如果那人投毒再把罈子放回去,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但偏偏這都是些拎不上筷子的小事,宜嬪又沒有真的受害,她就是想跟康熙告狀都沒有借口,只能日復一日地為了那隱藏在暗中的敵人擔驚受怕。
等到十月份她娘家母親進宮的時候,見了她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娘娘怎麼懷著身子還瘦成了這樣?」
宜嬪當即把近日裡受的委屈和盤托出,母女倆抱頭痛哭一場。宜嬪的母親怒道:「佟佳氏欺人太甚,她是后族出身,我們郭洛羅氏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娘娘,這個孩子若是個阿哥,要交給誰養,您可有打算?」
宜嬪臉色一白:「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女兒當然是想多養些時日,怎能一出生就送給旁人。」
「我何嘗不心疼娘娘呢?可這是宮裡的規矩,沒有辦法。娘娘不如早做打算。」
「母親是說?」
郭洛羅夫人拿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寫了個「慈」字。
宜嬪大驚:「不可,太子地位穩固。太皇太后養的孩子太打眼了些。」
郭洛羅夫人微微一笑:「那麼皇太后呢?」
這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宜嬪心裡豁然開朗。皇太后與太皇太后同來自蒙古科爾沁,關係親密。小阿哥在太后膝下長大,既可得太皇太后庇護,又可以解了她現在的困局。
宜嬪當即吩咐道:「來人,備禮,本宮要去給皇太后請安。」
「德貴人病了?」佟貴放下手裡的書稿,詫異地問。
春喜恭敬地回道:「稟娘娘,中秋宮宴,我家小主出門散散步,怎料夜晚風涼,一個不妨就著了風寒。」
「你們長春宮的奴才是怎麼伺候的?罷了,叫德貴人好好養著吧,本宮晚些時候再去看她。」
春喜低眉順目地退了出去。謹兒上來輕輕給貴妃錘著肩:「娘娘,你不覺得德貴人病得蹊蹺嗎?」
佟貴妃直覺不對,卻百思不得其解:「什麼蹊蹺?她總不會自己裝病錯過封嬪吧?」
「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奴婢總覺得這德貴人心計未免太深了,又有寵有子,奴婢覺得她未必會真心效忠娘娘。」
謹兒這話說到了貴妃的心坎上,佟貴妃回憶她跟綉瑜打交道的這幾回。烏雅氏雖然位卑勢若,但是在她面前好像一直是不卑不亢。幾回下來,佟貴妃如願以償抱養了孩子,得了好計謀,看似佔盡上風。可是細想下來,烏雅氏竟然一點也沒吃虧。
更要緊的是,烏雅氏在康熙面前得寵。貴妃能給的無非是位份、孩子的前程,這些康熙自然也能給。
貴妃一面覺得她滑不溜手不好掌控,一面又不甘心放棄這個在皇上跟前說得上話的幫手。
謹兒見她面色猶豫,陰晴變換不定,也猜到幾分,遂勸道:「如今娘娘手下只有德貴人得用,她難免自傲,對娘娘失了恭敬。若是娘娘再從下頭的年輕宮妃中提拔一二人,分了她的恩寵,她自然就知道要孝敬娘娘了。」
「哪有那麼容易?」佟貴妃雖然嘴上不願意承認,但是心裡也知道綉瑜和宜嬪兩人,一個柔婉秀美,溫柔解語;一個明艷動人,言辭爽朗;正是春蘭秋菊,各一時之秀也。早已經滿足了康熙對女色的大部分要求。偏偏兩個人肚子都還爭氣,已經在皇上心裡有了一席之地,能分了她們倆寵愛的人,又豈會一直默默無聞,還要等貴妃提拔?
謹兒卻早已胸有成竹:「娘娘有所不知,這康熙十六年的秀女裡頭有不少出色的,奈何時運不濟,碰上繼皇后薨了,皇上無心寵幸新人,一直拖到了今日都還不成氣候。其中有位戴佳常在,是鑲黃旗下司庫卓奇之女。相貌絕對不輸於宜嬪和德貴人。」
「戴佳卓奇?」佟貴妃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略一回想:「可是上次母親進宮提起的那個戴佳氏?」
「正是。戴佳氏孝心誠,上次夫人壽宴,他家送了一座六十六斤六兩的金佛為福晉祈福呢!」謹兒討好地說。
沒想到佟貴妃聽了,卻皺起眉頭把手上的茶盅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厲聲道:「母親也太糊塗了些。六十多斤黃金,就是一萬多兩銀子。戴佳氏一個小小的司庫,哪來這麼多銀子?皇上最痛恨官員手腳不幹凈,依我看該趁早跟這些人劃清關係才是。」
「娘娘息怒,據奴婢所知,戴佳氏祖上從龍入關,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知多少,窮文富武,這銀子倒未必是貪污所得。若是有,娘娘想想,戴佳氏豈不是就有個把柄在您手中,日後就不怕她不聽話了。」
佟貴妃心裡一動:「那便見見吧。」
謹兒當即去儲秀宮傳了戴佳常在來。佟貴妃只一眼便知為何戴佳家對這個女兒寄予厚望了。
戴佳氏常在身材高挑,體格風騷,眉目含情,聲音婉轉如同黃鶯嬌啼,一顰一笑動人至極。她已經是十七歲的少女了,夏季薄薄的旗裝穿在身上,根本掩蓋不住那玲瓏有致的身材。相貌與宜嬪是一個路子的,只是少了幾分含蓄大方,多了幾分誘人風姿。
這樣妖精似的人物,貴妃看了心裡不禁有幾分膈應,但是她也明白男人面對這樣的尤物,多半是把持不住的。
加之戴佳常在姿態話語謙卑到了極點,明明出身大族,但是比烏雅氏還像宮女,端茶倒水做針線,服侍得貴妃高高興興,在完顏嬤嬤、謹兒這些貴妃的心腹面前也是恭恭敬敬。
宮外戴佳家也想方設法,巧借各種名目,向承恩公府里送上大量財物。
內外合力,花費了數月的功夫,終於打動了貴妃的心,把她的綠頭牌提到了最前面,終於得了康熙的注意。
如今宜嬪和綉瑜都懷孕不能侍寢,康熙翻了旁人的牌子總覺得不盡興。他見多了宮裡舉止端莊的大家閨秀,頭一次見識戴佳氏這樣火辣辣的美人,一兩次之後便食髓知味,喜愛萬分了。
因此,十月里戴佳氏異軍突起,侍寢十二天,大有專寵之勢。只是她對貴妃依然恭恭敬敬,倒讓佟貴妃十分滿意。
這日戴佳貴人剛往承乾宮請了安,回到自己寬敞明亮的新宮室,揮退了眾人,輕聲對貼身侍女嵐兒說:「你去給娘娘回話。就說一切順利,請娘娘放心,奴婢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力。」
那嵐兒也不復平日里的溫和恭順,反而頗為高傲地點了點頭:「貴人有心了,娘娘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宜嬪得了皇太后的寵愛,總算睡了兩天安生覺。終於有心情打扮得美美的,出席了年三十晚上的宮宴。晚上回宮的路上,北風像刀子一樣颳得人的臉生疼。
宜嬪看著周圍黑漆漆的宮道,心裡油然生出一股不詳之感。她正要讓轎子走快些,還不等她開口,突然前面抬轎子的兩個轎夫腳下一滑,摔倒在地。轎攆急劇傾斜倒向一側,宜嬪從裡面重重地摔了出來。
翠兒去扶她,卻摸到一手的血,耳旁聽到她忍痛帶怒的聲音:「佟佳氏……」
烏雅太太穿著一身秋香色旗裝,外罩杭綢薄棉褂子,梳著油光水滑的小兩把頭,笑容滿面地給綉瑜請了安。
春喜忙上去扶了。
綉瑜輕輕咳嗽一聲,一旁侍立的薩嬤嬤等人立刻識趣地找借口退下,讓她們母女說話,只留春喜在外間伺候。
「瑜兒,快讓額娘看看。」眾人一散,烏雅太太眼睛里頓時浮起一層淚光,上前挽了綉瑜的手:「十六年二月在順貞門見你的時候,我還在跟你阿瑪商量你的婚事。哪知道八月里,宮裡打發出來個公公,見了我就連聲道喜,說你做了答應了。額娘還以為……我們娘兒倆再無見面之日了。」
宮女子每年二月初八還能在御花園後邊順貞門外的一排矮房裡見一見父母親人,可是做了妃嬪,除非懷孕或者熬到嬪位,娘家女眷才能進宮探望。否則就是老死不能相見了。
許是孕婦心思敏感的原因,綉瑜也跟著掉了一回眼淚。春喜忙進來勸住了:「小主夫人,如今再度相見是喜事,可千萬別傷了身子。」又端了熱水來讓母女倆梳洗。
烏雅太太歡喜地執了她的手:「春喜丫頭也長這麼大了。這些年還好你跟瑜兒在一處,倒叫我放心許多。這次我進宮前也去了你家,你阿瑪的消遏之症已經好了許多,如今只養著罷。你哥哥嫂嫂也都好,今年又給你添了一個小侄女。你母親說,叫你只管安心就是。」
「春喜馬上就二十了,額娘日後也幫我留意著,哪怕尋上個二三年,也一定要給她挑個好的。」
「小主!」春喜的臉像是蒸鍋里的螃蟹,迅速地紅了起來,匆匆行了個禮,逃也似的跑遠了。
烏雅太太又提起綉瑜的庶弟源勝的婚事:「源勝的媳婦家裡姓西林覺羅氏,他家的老太爺跟我們家老爺子額參是拜把子的交情。可惜兩家的下一輩陰差陽錯沒能結親,便約定以西林覺羅家的長孫女嫁入咱們家。」
「可不是我自己瞧不起自個兒。兩家這些年的境遇可謂是天差地別,西林覺羅家的大爺做了正五品廣州司守備,原不是什麼高官。可偏偏吳三桂謀反,朝廷出兵兩廣,西林覺羅家的大爺立下大功,受安郡王岳樂賞識,正準備將他們全家抬入正藍旗下。從此就是正經旗人,家裡的姑娘該參加大選了。」
「我原說身份有差,婚事自然作罷。可西林覺羅氏竟不是那等輕薄傲慢的人家。說婚事是先祖定下,豈可輕易作罷,竟然同意他家的嫡出姑娘跟源勝完婚。你阿瑪歡喜得無可無不可,趕在八月里他們家抬旗前就過了大定。那姑娘我也看過了,是個大方能幹的,配源勝是綽綽有餘,可我這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妥。」
綉瑜也聽得皺眉,這女方上趕著要嫁,而且是嫡女嫁庶子,准旗人嫁包衣,只怕沒那麼簡單。烏雅家的家主武威、長子源勝俱是平庸之輩,說得難聽點,除了她這個身懷龍裔的閨女也沒什麼值得惦記的了。可現在婚事已定,因為這種莫須有的懷疑就退婚,這就是在結仇了。
綉瑜只能說:「事已至此,只能拜託額娘日後多加小心。反正咱們旗人家沒得個媳婦進門還跟娘家往來密切的規矩。想來他們家不過是看重我腹中的小阿哥,想謀條出路也未可知。額娘日後盯緊點便是,有事多跟尚家和姑姑商量。」
烏雅太太點頭應諾,忽的又露出難為情的樣子:「如今家裡有好些不得門路的小官、外官上來送禮,我打發了一些。可你阿瑪說,其他妃子的娘家也是這樣的,便收了幾個人的銀子……」
「砰——」綉瑜氣得一巴掌拍在坑桌上,這下她算是知道什麼叫做豬一樣的隊友了。
「阿瑪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女兒腹中的孩兒是男是女都還未知!旁人是什麼出身,咱們又是什麼出身?人家收銀子是因為人家在前朝有人有權,咱們家這樣的,我還能挺著肚子去跟皇上要官職嗎?」
「你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你放心,我出去就說給你阿瑪聽,他雖然糊塗,可還是盼著你們兄妹幾個好的。」
這話倒是真的,原主的記憶里她阿瑪就是個整日里提籠架鳥、四處遊盪的閑漢,把好好的一個家敗得連給女兒免了小選的銀子都沒有了。可他除了沒本事之外,對妻子兒女都是極好的。
綉瑜只能嘆息:「如今我只盼著晉安爭氣了。」晉安是她的嫡出幼弟,如今年僅十二歲,聽說自幼學文習武,倒沒沾染上父兄二人的毛病。
提起幼子,烏雅太太臉上終於多了一點笑容,握了女兒的手:「額娘給你做了糟鵝、脆藕片,快讓人切了來嘗嘗。若好,打發人再取去。」
這日晚間,母女倆正坐著用膳,卻聽純嬤嬤來報:「小主,郭絡羅貴人在御花園滑了一跤,萬幸宮女們護得及時,倒沒摔著,只是受了些驚嚇動了胎氣。」
郭絡羅常在懷孕后,宜嬪在康熙面前撒嬌弄痴,比著綉瑜的例子給她妹妹晉了貴人。綉瑜一向不能理解這位郭貴人的腦迴路,懷了孕不老老實實地在家裡貓著,還出去亂走,不是找虐嗎?
「另外……」純嬤嬤的臉色猶豫了幾分,還是開口說:「九阿哥沒了。」
「什麼?」綉瑜猛地回頭,額頭上冒起虛汗。
「聽說是突發痢疾。拉肚子,然後高熱不退才沒了的。」
如今正值金秋九月,確實是秋痢頻發的時間,可九阿哥是康熙十四年生的,雖然弱了點,但還是平平安安地長到了四歲。如今通貴人降位才半年的時間,九阿哥就莫名其妙地染上痢疾,這會是巧合嗎?
「那拉答應哭得昏死過去兩三回,皇上一心軟,又復了她通貴人的位份。」
「知道了,你退下吧。」
康熙在申時五刻過來長春宮後殿,天色已經有點暗了。換了秋季應景的薑黃色簾幔的東配殿里,綉瑜換了寬鬆的家常衣裳,鬆鬆地挽著頭髮,正坐在炕上輕輕念著:「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康熙聽出這是屈原的《九歌》,本來就朗朗上口的詩句在她嘴裡不急不緩地吟出,氣氛格外靜謐,彷彿連燭火都停止了跳動。他一時竟然聽住了。
直到綉瑜抬頭看見了門邊明黃色的衣角:「皇上怎麼站在門邊。怎麼也沒人通報一聲,小桂子真是該打。」
「行了。別拘禮了。」康熙看上去興緻不高,連背影都比平日里少了捨我其誰的氣勢。他半躺在炕上,在微暗的燭光下竟然顯出幾分老態,眉間已經生了幾道淺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