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聽誦玉那邊的小丫頭說,李家的確有意,但誦玉定然知道這事不行,也不會鬆口的,你儘管放心,倒是信上提了餘杭知府顏家的大小姐,說雖然沒看到,但聽人說是不錯的。」
餘杭顏家?徐蔓貞思索了一下,仍然想不起來是誰家。
上官謹看徐蔓貞眉頭都打結了,便笑著解釋道:「沒什麽講頭的人家,聽說是因為治水不錯提拔上來的。」
「這種人家的姑娘好,不矜貴,省得跟如月齋的那位主子似的。」徐蔓貞邊說還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上官謹也知道她說的是蕭子月,可是身為一個有修養的正妃,是不能隨著側妃說東論西的,她也只是掩著嘴搖搖頭,「你呀,都進府十年了,讓我說什麽好呢?就不會讓讓那些小的。」
徐蔓貞想想也是,便也學著上官謹一笑釋然。
鑒於誦玉從三天一次帖子改為一日一次,本來想著能拖得一時算一時的顧氏,也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家王妃身邊的大姑姑忙著呢,老這麽吊著人家也不好,最後便痛痛快快地應了,誦玉也很有效率地給了準話,第二日就來打攪。
顏家的後廊花廳從一大早就開始打掃,從盆栽到地毯,再到納涼用的冰盆,無一不是最高規格,按著顏柳齋的話說,不論心中怎麽想,皇家給你這個顏面,自己不能怠慢了,省得別人說閑話。
顧氏沉默,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不過等誦玉和孔氏到訪時已經是下午,屋裡的冰雕都已經換了三四遍,整個花廳裡面還真是神清氣爽。
顏挽在花廳裡面坐得舒服,這幾天病來如山倒,她自己的屋裡已經停止用冰了,難得屋子裡這般涼快,讓她生出一種「上天欠了我的總要還回來」的錯覺。
誦玉自然是要坐在主位上的,因為她代表著王妃和王府,下首分別是顧氏和孔氏,顏挽從座位上起身,給誦玉斂衽行禮。
「姑姑好。」說完這句話之後,顏挽突然發覺自己沒詞了,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都說什麽萬福金安、千歲吉祥的,可這是要對著皇上、娘娘的,誦玉姑姑再怎麽著也是個下人,她也不敢啊。
所幸誦玉並沒說她什麽,只是細細端詳著她,「果然生得好模樣,府上大人好福氣,您別怕,我問您,可知道我是來干什麽的?」
「知道。」
話挺少啊,誦玉心道,而後繼續發問:「那顏姑娘可是願意?」
顧氏也覺得誦玉這句話問得刁鑽,說願意吧,太不矜持了;說不願意吧,你連皇家都看不上,你這是什麽意思呀?
顏挽腦子裡面突然跳出來很多詞句,比如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嘟嘟鳥滅絕是在哪一年來著,甚至還有冥王星為什麽會給趕出太陽系。
「不願意、願意……願意還是不願意?」顏挽道。
誦玉被顏挽這句話給逗笑了,「姑娘您究竟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顏挽把嘴巴閉得跟河蚌似的,好怕說什麽錯什麽,算了,我不說、我不說,我就是不說。
誦玉看下面久久沒聲兒,便轉了個話題,「姑娘在家都讀什麽書?」
「老子、孟子、荀子、孔子……」呃,好像不對,顏挽忙糾正,「就是論語,孔聖人編的那本子。」
誦玉都快笑場了,她這些天見了不下百餘號姑娘,統一的答案就是,「唯讀了女則與女訓,不過是認識幾個字,不做那睜眼瞎罷了。」
「針線怎麽樣?琴棋書畫也通一點吧?」
顏挽想說其實很一般,人家是業餘的啦,可是對著兩位貴人,她實在是開不了口,最後只得小聲問一句:「如果我謊報會被判為欺君嗎?」
誦玉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下,「據我所知,大抵是不會的。」
「呼……」顏挽長舒一口氣,「琴棋書畫詩酒花,柴米油鹽醬醋茶,是我人生勵志的方向、我前進的動力,手到擒來、無一不精,千秋萬載、名垂千古。」
「那好,姑娘歇著吧,等有了消息會過來通知的。」
得趕快離開,笑大了是不好的,人才啊,傻萌傻萌的。
等到把誦玉她們送走,顧氏才回了花廳,見顏挽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惆悵」二字。
「娘,我是不是給咱家丟人了?」
顧氏拉著自家姑娘的手安慰道:「沒事,你這次的表現已經比以前好多了。」
顏挽欲哭無淚,娘親,在您的心目中,我就是這樣子的嗎?
聽到屋子裡的珍珠帘子響動,李佳芝將手中綉了一半的牡丹花手絹放下來,緩緩抬起頭來,見是自家娘親蔡氏,「娘,可是有什麽事?」
蔡氏面色不好,坐下來半晌才道:「第三輪入圍名單已經出來了,咱們家並沒有接到通知。」
李佳芝蹙眉,頗有幾分西子捧心的味道,「該不會是辦事的人漏了吧?」
「你當我會想不到?我親自讓人去問了靖海侯夫人,她說的亦是如此。」
「怎麽會?咱們家是什麽人家,嫁進王府必然是獨一份的助力。」李佳芝不敢置信,「我看那姑姑對我很是滿意,一直拉著手說好呢。」
「我的姑娘,你不懂,那些京中皇族家的大姑姑都是最聰明謹慎的,個個喜怒不形於色,從面上看的什麽都說不準。」
「那最終入圍的有哪些人家?」
「餘杭同知王家、江川侯文家、布政司右參政蔣家,其餘我也記不住了……總之一共八位姑娘,哦,還有餘杭知府顏家。」
「我不服!」李佳芝賭氣般將茶盞往桌子上一擱,「她們又怎麽比得上我,我比大姊姊又差了什麽?都是一胞所出,她能做太子妃,我連個親王府側妃都做不成,真是笑死人了。」
「我的兒,你心裡這般想著,嘴上也不能這般講啊,這性子到了皇家怎麽得了?」
「娘……」李佳芝扯著蔡氏的袖子,「我要去看看那幾位姑娘是怎麽有能耐的,也好多學習學習,您就讓人幫我去說說吧。」
蔡氏很寵愛這個老來女,見她苦苦哀求,心中也不禁動了一下,「好吧,只是文家素來與我們不和,蔣家是京官外放過來的,你爹也不熟,不如去趟顏家吧。」
「娘最疼我了。」李佳芝總算是露出了笑顏,「咱們收拾收拾,下午就過去。」
到了下午,李佳芝偕同蔡氏到了顏家。
李佳芝打量著坐在對面的顏挽,而後者根本連看都沒怎麽看她,只顧著在冰碗子里找蓮蓬子。
顏挽心中大幸,還好今兒的冰碗是在上午吃的,有了客人之後又來了一碗,自己的舉動真是太明智了。
李佳芝看她吃得香,也吃了一塊兒蓮子,可沒覺得多好吃。
這顏姑娘的確是漂亮,不過光是漂亮能頂什麽用?這般疏懶不活絡的,丟在宮裡遲早要被嫌棄,李佳芝自小就被灌輸姑祖母柔貴妃的偉大事蹟,心底最是渴望權傾朝野、呼風喚雨,對顏挽這種小家女孩兒自是看不上。
跟顏挽一比,她原本失卻的自信心又重新爆棚了,聽說京中幾位年紀小的王爺還沒娶正妃呢,自家有如此好的先祖基因,將來必定是一代風雲貴女。
這廂李佳芝正在嫌棄顏挽,那廂蔡氏跟顧氏把此行的來意給說了。
顧氏嚇得被茶給嗆著了,咳了好一陣兒才能開口說話,「這事我怎麽不知道?那姑姑也沒遣人來我們家說啊,夫人不是弄錯了吧?」
蔡氏知道顧氏是個直腸子,自然不會背後搞有的沒的那一套,弄得她也犯暈乎了,「那……許是我聽錯了?」
正說著,顧氏的丫頭遞過來一張帖子,門房說是錦園應親王那邊發來的。
顧氏看完後瞬間失去了說話的慾望。
蔡氏看著顧氏如喪考妣的臉,不由開口安慰她,「沒事,這是最後一輪呢,說不定會被刷下來。」
顧氏是個悲觀主義者,現下已經不對落選抱有幻想了,要刷早就刷了啊,怎麽這會子還這般樣子,真是急死人了。
等李家母女走後,顧氏去找顏挽把這事說了一下,顏挽倒是沒啥說法,欣然地接受了,還許諾會打扮得漂漂亮亮,不會給家裡丟人。
鑒於顏挽是一個反射弧比較長的姑娘,在第二天也就是即將面見應親王殿下的前一天,她又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