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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
天色已經全黑了,黑夜湧進窗來在我清冷的屋裡露出凶光,遠處的燈火闌珊處正發生著許許多多的故事,面對熱情的都市之夜,我沒有一點「醉意」,我孤獨的大腦好像馬上就要爆炸了,「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真的,什麼也沒有,面前的電腦冰冷如斯。
我正站在夜色的邊沿,我好想掙扎,把孤獨與痛苦拋向深淵,我還能幹什麼?我能幹什麼呢?
我手上的滑鼠是一個世界的標誌,我沿著標誌進去了,眼前雖說有了繽紛的世界,可我的心仍在孤獨地流淚……
10月14日星期日晴
昨天足不出戶在家裡呆了整整一天,就連電話也沒有接,心裡空虛得要命,開始是聽音樂,把孫燕姿的歌曲反覆聽了好幾遍,把音量開得大大的,有點震耳欲聾,我是想通過音樂把孤獨與寂寞趕走。中午又睡了兩個多小時的午覺,起床后無精打採的,打開電腦上網,收了幾位網友的郵件后馬上回復。
我寫的《母親編織的毛衣》在網上發表后,先後有幾個網站給轉用了,遼寧省那個叫瀟瀟的編輯說他們雜誌社準備刊登,他在e_mail中說,我寫的文章還不夠曲折動人,不能打動人心,要我再作修改。
有那個必要嗎?不行就不行,再改也沒有用,寫稿是種費力不討好的事,你看那本雜誌的扉頁沒有聲明「文責自負,本刊概不負任何連帶責任」,編輯部同時強調要「一稿一投」但往往投出去后,編輯用不用都不會及時通知你,要你等上兩三個月後再可另投,兩三個月後又是什麼樣的概念,這世界變化那麼快。
有時兩三個月後,編輯用稿了,稿費又要等上一兩個月才能到手,而往往到手的稿費和實際付出的勞動又不成正比,有的報刊還會「賴」作者稿費,來個「石沉大海」,你總不能因為幾十元錢稿費而訴諸法律吧,訴訟費就要好幾百元,請一名律師沒有一千元錢的勞務費別人是不會幹的,都說「中國人法律意識淡薄,不知道用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實際上許多人是沒有錢來打官司。
對於稿費之事,我前幾天在一張報上讀到一篇題為《稿費這狗東西》的文章,投稿是一廂情願的事,你滿腔熱情投去了,人家老編還不一定看中你的熱情,現在的電子郵件那麼方便,用與不用發個郵件一兩分鐘的事情,但老編們就是不想干,讓作者去耐心地等待,如果發現你一稿多投了,編輯部還來個「黑名單」公開,讓你「一稿多投」臭名遠揚,這種因果關係也是很喜劇的,怪只怪中國人口眾多,中國文人太多,老編們也才可以尾巴翹上天,「你不為我寫稿,有的是人投稿」。
據愛好寫作的朋友透露,要想發表文稿還得去請人家老編們「煙酒煙酒」。
好了,我說的全是廢話,我寫的那篇文章,我也不想再修改了,我已從電腦上刪除了,我沒有必要那麼辛苦地去寫文稿,既費腦子又費時,我才不願意做那種勞而無獲的事情,因此,我發了郵件過去,對瀟瀟說了聲「拜拜」。
剛才上網時,又收到了阿輝的郵件,他告訴我他仍在關注我,同時為我的命運擔憂,他還是希望我考慮接受他,他說,他不會追究我的過去怎樣,關鍵是看將來。
讀他信中的語氣,我好像成了壞女人了,是啊,我的所作所為和壞女人又有什麼區別?我是壞女人嗎?壞女人又有什麼標準?
10月15日星期一陰雨綿綿
今天中午曉林約我出去吃飯,曉林問我這些天到哪裡去了,打電話去公司,公司說我已不在那兒幹了,你家的電話又長期佔線,手機又是關著的,昨天她就準備到我家來找我的。
曉林說,雪兒,你真的不在那家公司幹了?
我說,是真的。
曉林說,那你有什麼打算。
我說,我現在也很茫然,過一段日子再決定吧,我一直還是想著去沿海地區打工,我想,我更適合那邊的工作。
曉林說,你要考慮好呀,嘉嘉不可能一輩子跟著你的父母吧,她總需要一個人來照看的,天下還有什麼教育能勝過親生父母的教育?
曉林說的有道理,但有的時候,面對女兒嘉嘉時,看著她那張越長越像何國安的臉蛋,我心裡就有一種失衡感。
何國安能一走了之,把教育、撫養女兒的事情完全推到我肩上,但作為母親,看見女兒那張天真可愛的模樣,我又不能忍心放棄,不忍心讓她幼小的心靈中烙上失去父母之愛的烙印,女兒是無辜的,我沒有理由拒絕給女兒母愛。
我這個人真的太多愁善感了,我自己也覺得我的感情越來越脆弱,我想飛,但又總覺得有什麼東西縛在我四肢上,我欲飛不能,我再也沒有了以前為了何國安那種所謂的愛情而寧願放棄一切的勇氣。
回到家,看著電腦桌上擺著的女兒的照片,看著女兒那雙明亮的雙眼,我心裡禁不住湧起一陣暖流,淚花竟然悄悄掛在了眼角,我的女兒,她心中一定時時都在喚著媽媽,我提起電話撥過去,是父親接聽的。父親說,他也準備晚點給我打電話來,父親說嘉嘉生病了,去了醫院,醫生說是感冒,這兩天嘉嘉沒去周大姐家,留在家裡由母親在照看,今天下午去醫院輸了液。
父親說,雪兒,你有空嗎?有空就回來看看嘉嘉吧。
父親又問我,雪兒,你不是說要去廣州那邊發展嗎?你真的去了嗎?你現在哪裡給我打的電話?
我真的淚流滿面了,我說,我還沒走,爸爸,我明天就回來看嘉嘉。
父親說,那好吧,明天回家我們再說吧。父親掛了電話。
我握著話柄久久不想放下。
我心裡好像有很多的話要說,我給曉林撥電話,可電話撥通時我又擱了。曉林一定有她自己的事情,哪有空時間來聽我傾述?
我面對著電腦坐了一會兒,心裡感到的是有很多的話想說。
我撥通了「情感傾述熱線」。不管熱線小姐愛不愛聽,我只顧自己說……
10月16日星期二陰雨綿綿
今天上午九點多鐘我就回到了家。
母親陪嘉嘉去醫院了,父親一人守在店裡。
我把東西放在店后,去了縣醫院。
嘉嘉正躺在醫院門診的臨時病床上輸液,母親坐在她身旁,女兒見我激動地直搖小手。我俯身在女兒的小臉蛋上重重地親吻了一下,女兒朝著我笑了,笑得很燦爛。
母親說,嘉嘉是感冒了,沒什麼大問題,醫生說明天上午再輸一次液就行了。
母親說,雪兒,你就放心吧,嘉嘉由我帶著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我脫口而出,謝謝您。
母親說,謝什麼,你和我也客氣?
我只好以笑作為回答。我從內心深處感謝母親。
我說,媽媽,你也勞累了好幾天,你就回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嘉嘉。
母親說,我想陪陪你們母女倆,你都已經好久沒回來了。對了,你去廣州工作的事情怎麼樣了?
我說,現在還說不清楚到底去不去,我心裡總裝著嘉嘉,她在一天天長大,她也不可能老跟著你們,老讓周大姐帶著,我如果真的走了,回來的次數就少了,一年難得見到你們一兩次,因此我很猶豫。
母親說,你說得也有道理,你是她的母親,每個人的成長都需要母愛的,而且嘉嘉還是一個女兒,很多的教育都要母親來實施。
我沒有答話,只是把頭向著嘉嘉,逗她。
母親又說,雪兒,你不走也好,其實,你到廣州去不也是為了找份工作,掙多點錢,生活得更好嗎?只要能掙錢,其實在什麼地方生活都行,而且你到廣州去了肯定還會不習慣,而且工作也不一定能找到滿意的,留在這個生活習慣了的地方,什麼都有了,人一輩子不就是圖個安穩的日子么?
母親的話,看似平淡,但很實際,是的,人一輩子不就是圖個安穩的日子么?又何苦再去勞累奔波,再把自己逼上那種艱難創業的路,況且,我這樣一個柔弱的女人,也沒有什麼事業可以創造,我就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現在我的衣食還算豐衣足食,並且有了小康生活的快樂,真的沒必要再去奔波了,最關鍵的是,這個可愛的小嘉嘉還正等待著長大,等著我的愛去滋潤她,為她創造一個幸福的日子。
這時,周大姐來了。見了我,周大姐很高興地說,雪兒,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吧。
我站起身,也笑著說,好呀,周大姐,謝謝您照顧嘉嘉這麼好,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謝您。
周大姐很爽直,大聲說,雪兒,看你說的,見外了是不是?
我們三人都一起笑了。
周大姐問,雪兒,聽說你要去廣州,是真的?什麼時候去?
我說,我和媽媽正在說這事呢,現在還沒有作決定。
周大姐說,嘉嘉就留給我帶吧,我和她已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了,我們附近就有幼兒園,等她長大一點就可去幼兒園,周大姐把嘴湊近我耳朵說,雪兒,我侄女就是幼兒園的園長,你放心,她會把嘉嘉照顧好的。
我說那當然好嘍,如果我真去了廣州,到時嘉嘉我一定託付給你。我對你當然放心得很。
拉了一會兒家常后,我叫母親回去休息。
周大姐不高興了,周大姐說,不能走,今天中午你們母女倆就在我家吃飯,我知道雪兒愛吃炸鯽魚,我已叫我那個男人去市場買了。
周大姐又把頭轉向我,怎麼樣?雪兒,給周大姐一個面子?你可是請不來的呀。
我笑著對母親說,媽,我們就去周大姐家吧。
媽媽也笑著說,好吧!
10月19日星期五晴
下了幾天的細雨,今天總算停下了。
在家裡呆了兩天後,我今天傍晚回到了自己的蝸居。
明娟從戒毒所打電話來說,她很想我了,要我去看看她,我說我明天去戒毒所。她說,你不要騙我啊,我真的想和你聊聊。
我說,明娟,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明娟說,好吧,我等你,你一定要早點來呀。
我坐下來看完了新聞聯播,看了一會兒本市的聽眾點歌節目后便關了電視。
我給曉林撥去電話,曉林一聽是我的聲音,很高興地說,雪兒,這兩天你都去了哪裡?你家裡的電話老沒人接聽,手機也是關了的。
我說,嘉嘉病了,我回家了。
曉林說,真的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也去看看嘉嘉。
我說,曉林,你都那麼忙,我怎麼忍心叫你。
曉林提高嗓門說,雪兒,你真的沒有在那個公司幹了嗎?
我答,是呀,已經有好多天了吧。我現在很自由哇!
曉林問,那你要去廣州嗎?什麼時候去?
我說,去不去我現在也拿不定主意,我倒是想去的,但嘉嘉的事情真的不好辦。
曉林說,別再猶豫了,不去就不去吧,幹嗎那麼優柔寡斷的。今天你有空嗎?有空就出來,我們去吃宵夜。
我說,我不想去,打電話是想問問你的情況。
曉林說,我很好呀,謝謝你的關心嘍。
放了電話,真是很無聊,還是上網吧。
大約十點鐘左右,張總打電話來說,他準備把公司的結賬單給我送來,我忙說,算了,明天我自己去財務處取就是。
張總說,結賬單在他那裡,我只有去找他。但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要他來我家的。
張總見我不肯,只好說算了。
張總又說,他等兩天要去桂林,想請我陪同,他也願意出價請我。我想到前次的遭遇便很肯定地拒絕了他。
他說,雪兒,你想開點吧,你為什麼這麼固執,有生財的機會為什麼要放棄呢,女人嘛,就那麼回事。
我說,我只好令你失望了,我不是那種很隨便的人,我不會把自己的自尊作為交易的。
張總一聲冷笑,嗯,你好烈性,你以為你就那麼純潔嗎?實際上呀……好了,不說了,我今後也不想再找你了。
見我沒吭聲,張總又說,你知道日本的飯島愛嗎?那才是你這種女人的榜樣呀,為了財富她就願意用自己的肉體去換取,女人天生就有生財的機會,你該珍惜。說畢,張總放了話機。
我真的不知道飯島愛是何方神聖,只好在新浪網的搜索引擎上鍵入「飯島愛」三個字,幾秒鐘,關於飯島愛的新聞,圖片就有二十幾個網站網頁出現,我仔細地瀏覽了每一張飯島愛的寫真照片,那個被稱著日本最性感女人的飯島愛也只不過如此,像這種「脫衣秀」的女人,網上多的是,而且有的女人遠比飯島愛性感、激情。
我又看了幾篇有關她的新聞報道,其實,飯島愛不是因為她的身材有多漂亮多性感而走紅,而是緣於她那本自傳《柏拉圖式性愛》,此書發行不到一個月,銷量已經逼近了50萬本,據報道,在購書者中最大比例的是20至30歲的女性。
有經濟學家對當代年輕女子迅速致富斂財,做了經濟學的評價,其中對女人的道德感這樣分析道:「道德對於風塵女子的約束很小,但不是說她們沒有羞恥心,而是在流動程度極高的社會裡,羞恥心不再具有懲罰功能。」
有句老話:「女人通過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男人在女人這裡是載體,真正的女人是會利用自己肉體的女人。既然男人們已將對女性的霸權表現在對女性私密的獨佔,那麼,所謂女性的愛與性徹底剝離便是遲早的事,性成為交易中的商品,就像飯島愛的成功之路一樣,不管女人願意不願意,性商品時代的到來,女人走上這種路也是順其自然的。
飯島愛袒露出的正是這樣一條路,將性愛化為經濟效益的實現形式,使性愛具有經濟價值。
看來張總這種人是很嚮往飯島愛這種女人的,因為他有錢,他牢牢掌握著「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樣的定律,可惜,可惜這種定律不是在每個女人身上都能成為真理的。
10月20日星期六
今天九點多鐘去了戒毒所看明娟。
負責明娟戒毒的醫生告訴我說,明娟的心理負擔很重,她最擔心明娟出去後會再次染毒。
明娟的氣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她見了我就哭說她現在沒有自由,哭她被吳新亮玩弄了,到頭到來一無所有……
我安慰了明娟一番,聽她敘敘心裡的苦惱后便離開了。
我準備去以前的公司拿結賬單,可到公司大門口時我又猶豫了,我給財務處,主管拔進電話,財務主管說,賬單已給了張總。
我又給張總打電話,張總說他正準備去機場。
張總很得意地說,雪兒,我知道你會來的,我更相信,任何人都逃脫不了金錢的誘惑。
我很平靜地說,你想錯了,金錢不是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有誘惑力的,我只是想拿回本該屬於我的那一部分。
張總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吧,你來拿來吧,我在辦公室等你。
我徑直去了張總辦公室,張總一人坐在那裡,他示意我坐,但我沒領情。我說,張總,請你給我。
張總雙手合攏放在了辦公桌上,笑著說,我真的就那麼令人討厭?我姓張的,想要哪個女人,哪個女人不會答應?而你……
我說,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話題,請你放尊重點。
張總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笑笑,有點像無賴,我猜你昨天夜裡肯定上網看了日本那個飯島愛,怎麼樣,你不覺得她值得你學習嗎?
我有些慍怒地說,我希望你馬上就給我,如果……
張總接話說,如果,如果會怎麼樣?
我從包里摸出手機,揚了揚說,給你老婆打電話,我找她要去,你的事情林大姐全部告訴了我。
聽了我話,張總有點驚訝,繼爾又笑著說,好吧,好吧,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搬「救兵」呀。
我沒理睬他,向前幾步,伸手去拿他放在桌上的存摺。
張總伸出右手抓住我的手說,雪兒,我真的很愛你,我對你的感情是真實的。
我想縮回手,但被他緊緊捏著,我說,請你放尊重點,要不我可要大聲喊了。
張總見我是認真的,有些尷尬地放了手,惱羞成怒地說,好吧,好吧,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