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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國安說,我想和你談談。我說,沒有什麼可談了,只是嘉嘉,我想你該多盡點做父親的義務,否則女兒長大了是不會原諒你的。
我說完就掛了電話。放下電話心裡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在涌動。我無聲地陪著父母坐了一會兒,便到網吧里來了。
收件箱里又躺著7個郵件,那個署名「一個中年男人輝」的郵件又躺在那裡等我閱讀,這是他第五次給我發e-mail了,他向我傾述了他的婚姻歷程,他曾經為了一點名利,強迫自己娶了個自己並不愛的女人,到頭來,他們在沒有愛情的婚姻中兩敗俱傷,現在離婚了,留下一個五歲的女兒,他爭著要了女兒,現在他當爹當媽,精心撫養著可愛的女兒,輝在這封郵件中還郵來了他女兒的照片,一個有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可愛女孩,輝說他在我的日記中找到了共鳴,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著我成為他的好朋友,輝的語言聽起來雖然很肉麻,但也看得出他是在用心寫的。
我給輝回了郵件,想想他也怪辛苦的,一個大男人既要干自己的事業,又要撫養女兒,像這種男人天底下是不多見的。
我說,輝,有什麼痛苦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我會儘力相助的,只是我們相隔遙遠,你在浙江寧波,我也無能為力呀。輝要我告訴他我的手機號或qq號碼。
我又給幾位網友回了e-mail,到伊氏網站去「參觀」了「網路婚姻」,這時時間已是9點多鐘,我準備馬上下線回家,今天就暫時寫這麼多,另外,因為心情的緣故吧,對許多網友的問題都沒能作回答,而且也沒有給每個網友回復e-mail,還請各位諒解,好了,祝好人一生平安!
5月4日星期五晴
上午明娟打來電話。明娟還是那種開朗的性格,在電話那端格格地笑。
明娟說,雪兒,明天就是同學會了呀,有好多同學都在問起你呢,你現在哪裡?
我說,明娟,真對不起,我不準備來參加了,我回家看父母去。
明娟說,看父母還不簡單,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樣的嘛,幹嗎非要在這個時候去。但你現在就回來還來得及呀。
我答,怎麼說呢,有些事情你永遠也不能明白的。
明娟說,好吧,好吧,我不明白,只有你是對的,高中時代你就什麼事情都比我對,現在,也許永遠都是。
明娟又說,雪兒,很多同學都知道你和何國安的事,他們說在網上讀了你的日記,他們很同情你,同時也佩服你的勇氣,所以大家都想和你談談,我也拜讀了你的日記,你寫了我,寫了吳總,謝天謝地你用的是筆名,否則,我的臉都不知往那裡放呀。明娟像發射機關槍似的說,雪兒,你知道我現在身在何處嗎?我在我的別墅里呀,是吳總才給我買的,他對我很好,他愛我,我準備過段時間就嫁給他,你不會感到奇怪或驚訝嗎?我說過的,總有一天我也想過官太太的癮。
我說,明娟,祝賀你,我祝願你們幸福。
明娟說,好了,不說我了,雪兒,你知道不知道,何國安那個小情人離開他了,他真的是自作自受,還得歸功於你的日記呀,你真行,對了,雪兒,你還在寫日記嗎?你不要信達明的,主要是你日記中寫了他,他心裡難受,他是個小心眼男人,還有阿誠,阿誠是那天才知道你的日記的事,其實,我們都很關注阿誠的婚姻,我倒認為阿誠愛你,你們也很合適,你的日記中也流露出你對他是很有感覺的。
明娟嘻嘻哈哈地說了十幾分鐘,總算說累了,關了機繼續去做她的「官太太」了。
我沉沉地坐在沙發上,大腦里一片空白,我寫日記的初衷是想記錄自己在這段時間裡的情感生活,但沒想到會有這麼大麻煩,我很擔心會不會因為這篇日記而失去朋友,會不會因為這日記太真實而招來災禍。
生活真是一杯酒,喝多了會醉,喝少又太平淡,如果不喝呢?
5月5日星期六晴
今天一大早就和父母一同去繼母的老家。
我們是走路去的,距縣城僅15公里的路程,我們走了一上午。好久沒有這樣無拘無束地走過山間小路了,走在鄉間小路上,路邊是各種各色的小花,越到山的深處,花的香味越濃,綠色也更加誘人,遠離都市的喧囂,我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美好,什麼叫抒情。
繼母的老家在國道公路旁,一幢兩百多平方米的兩層小樓房,在陽光下格外醒目。這是繼母的弟弟修的,她弟弟一家人對人熱情,知道我要去還專門去山裡挖了兩種野菜。
繼母叫我稱他舅舅,我響亮地叫了一聲,舅舅自然是樂呵呵的。舅舅說,這種野菜是純天然食品,你們城裡人吃的那種打著「純天然食品」的東西,其實是取個名字而已,這才是正宗呢。
舅舅準備的中午飯是,側耳根,野蔥炒雞蛋,一鍋又嫩又白的豆花,我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純天然食品的滋味,舅舅和繼母見我吃得香,臉上也掛滿笑容。
下午舅舅院壩里擺了兩桌麻將,一家人便開始了「方城大戰」。一大家人嘻嘻哈哈,臉上掛滿幸福的笑容。
其實幸福的含義在不同人眼裡是不同的,像舅舅他們,生活解決了溫飽,經濟也比較寬鬆,擁有了自己的「洋房」,生活無憂愁了,這就有了幸福。而對我父母來說,幸福就是兩口子相依相偎,生瘡害病有人照顧,兩口子在一起能平安過日,有兒女孝順,有可愛的外孫,生活吃穿不愁。
而我的幸福呢?我想,我現在有父母的呵護,儘管我已長大成人,但我仍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我有父母的呵護,也是一種幸福。我突然覺得,幸福要靠自己用心去感受才能真正擁有,幸福不是等來的。
舅舅的大女兒藍藍在市裡讀大學,「五一」放假也趕回了家,我和藍藍是第一次見面,我們很快成了好朋友,她給我聊天,其主題也離不開男生女生戀愛什麼的,藍藍長相一般,但會打扮,看上去也是一個大美人,青春是美好的,青春女孩,沒有哪個不漂亮的。我很善意地警告她,對待男生所謂的愛情不要太痴,太痴了,受傷的會是自己,但事實上相愛的男女看什麼都會是美好的,哪怕前面就有危險,他們也會奮不顧身,最初的信誓旦旦,就是這樣演化成詩意的,只有當誓言被擊破后,最初的詩意才會成為心中永遠的痛,愛情就像是一個人在迷宮裡尋找出路一樣。這不,我們吃罷晚飯,藍藍就邀我到離家有1公里多遠的小鎮網吧來,藍藍說,她要給他發個郵件。
5月7日星期一
藍藍妹妹是個「夜貓子」,她和我同住一間屋,她的故事很多,聊起來就沒完沒了,因為我是過來人吧,她對我說起自己的戀愛故事來毫無顧忌,我說,既然你們這樣相愛,為何不把他也帶回家來。
她說,這怎麼行喲,我老爸就說了,大學不畢業就不準談情說愛,在大學里的男女,不被情網網住的很少,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男不鍾情?很多人都在用所謂的理智去壓抑自己,這樣不會好在哪裡去的,我還擔心那些用「理智」來壓抑自己的人會出現精神分裂症呢。
我說,也不是這樣的,在大學里更多的人還是在努力學習,這個時期正是求知的時候,如果將過多的精力投入到戀愛中去會得不償失的。
我很想給她講我的愛情婚姻故事,但我話到嘴邊又忍了。看藍藍那張天真的笑臉,我真的不忍心把我的遭遇在她純潔的愛情世界里留下一點陰影,如果帶著陰影去享受愛情,也許美好的愛情也會變得陰晦暗淡。我只是說,我很贊成你老爸的意見,大學四年,彈指一揮間,不要把美好的學習時間浪費在談戀愛上。
藍藍睜大雙眼問我,你真是這樣認為的嗎?
我輕輕地說,是,從內心說,我希望你學有所成。沉默了一會兒,我脫掉外衣,叫她也趕緊睡。
藍藍還是不能入睡,迷迷糊糊的,藍藍在推我,輕聲問,雪兒姐姐,聽說你離婚了,是嗎?你們不也是在大學就相愛嗎?
我說,我離婚好久了,我現在也後悔,大學里那段好時光花在了談戀愛上,結果受傷的還是自己,你說這樣好不好?
藍藍妹妹沒有再問我,只是說,我們學校很多人都在談戀愛……
今天離開舅舅家時,藍藍妹妹也要和我們一起走,舅舅有些捨不得藍藍妹妹。
我把女兒交給了父母。
5月9日星期三晴轉陰
下班回來就這樣獨自獃獃地坐在沙發上,把音響的音量開得大大的,讓崔健的《我想在雪地上撒點野》在耳旁瘋狂地旋轉,崔健的歌聲百聽不厭,沙啞,是發自內心的那種張狂,我喜歡。我也想置身於五彩燈光下,在瘋狂的打擊樂中大聲唱,內心是一個實在而理想的聲音,唱出來了就是一種勝利。
嘉嘉被暫時放在父母家過一段時間,等些時候我還是想把她接到我這裡來,有女兒在身邊我肯定會快樂的,我帶她去玩兒,帶著她睡覺,親她胖胖的臉,讓她的小手抓我的臉,我真是越想越美。
剛才給父母掛了個電話。嘉嘉很乖,如果這時候她在我身旁,我會親她親個夠,有時,我慶幸,慶幸自己把女兒生出來了,要不然,心裡什麼牽挂也沒有,生活更會顯得平淡,女兒是天使,是我幸福的源泉。
剛才何國安打電話來,說是想和我談談,我一口回絕了他,我們之間還談什麼呢?我已決定嘉嘉由我來撫養了,沒有你何國安我和女兒照樣生活得很好。
何國安說,他父母問什麼時候把嘉嘉帶過去,我說不用了,我自己會帶。
何國安一直撥了四次電話來,這個沒有良心的男人,我要他嘗嘗被人拒絕的滋味。
倒是阿誠打來的電話讓我吃驚,阿誠說,他已和妻子辦了離婚。他說,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妻子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他對她包括孩子,他付出的太多了,沒想到,到頭來沒有一點感謝,反倒讓他心裡受不了。我沒有插話,讓阿誠不斷地說,人在情緒低落的時候需要找個人說話,這樣心理上要好受些,這也是心理泄放。阿誠約我出去,我不同意,我不願意這樣下去,我怕我見不得阿誠那種憔悴落魄的樣子而心軟,而……
我說,阿誠,怎麼會這樣?你怎麼會輕易離了?
阿誠說,雪兒,其實你最理解我,你都不理解我的話,我活在世上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問,阿誠,有這麼嚴重嗎?阿誠沒有說話,停了一會兒便掛機了。此時,我心裡倒惦記起他來了。
5月11日星期五晴
阿誠連續幾天都約我出去,我難以拒絕,還是去了。
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阿誠有些煩躁不安,連續不斷地抽煙。
我說,阿誠,別這樣好不好?你是不是男人?
阿誠抬頭望著我說,雪兒,我心裡很難受。
是因為離婚吧,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既然都離了,還有什麼痛苦的,如果捨不得,復婚就是了嘛。
阿誠說,我痛苦不是因為離婚,而是你。
我很驚訝,阿誠在為我痛苦?我忙問,你是什麼意思?
阿誠想了想說,雪兒,我說出來你千萬不要生氣,答應我!
我點頭答應。
阿誠說,我愛你,你是知道的,而你呢?說你不愛吧,你又對我那麼好,說你愛我吧,你又不表態,不答應我,你說,你到底愛不愛我?
我無言以對,說愛吧,又不是我的真心話,說不愛吧,我又怕刺傷他的自尊心,我只好說,現在我不能回答你。
阿誠有點激動,伸手過來拉住我的手說,雪兒,你愛我吧,只有你才能救我。
我輕輕撥開了阿誠的手說,阿誠,請原諒,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你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阿誠不再強硬,縮回了手,低著頭將杯里的酒一干而凈。
阿誠又堅持要送我回家。我們沿著街邊靜靜地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分手時,阿誠說,他明天就搬到單位去住了。
5月12日星期六陰有雷陣雨
明娟說,她過幾天就要舉行婚禮,要我必須參加。
看著明娟那張幸福的臉,我既羨慕又擔心,我很想問明娟,你真的愛他嗎?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每個人對愛情的認識都不一樣,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明娟的愛情很現實,也很實在,但無論怎麼說她總算有了一個歸宿,女人嘛,有個遮風擋雨的碼頭,對她來說很重要。
達明這段時間很忙,現在正是賣電腦的高峰時期,內存條看漲,但主板和硬碟卻在下跌,就連奔4也降了。達明那天說,我這台電腦該換了,他給我價廉物美的電腦,他做生意做到我頭上來了。
單位里李大姐讀初中的兒子搞「網上婚姻」,李大姐說,那些搞網站的也真是傷天害理呀,婚姻這種嚴肅的事,怎麼可以搬到網上去玩兒。李大姐的兒子還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班的同學玩網婚的多的是,有的還在網上娶了好幾個妻子呢?
李大姐買電腦的目的是為了兒子學習,沒想到兒子玩網婚,聽說,五一節時,兒子還去見了那個網上「妻子」。
我也上過「養男人俱樂部」,只要註冊就能領養男人,供他吃穿住,他很乖很聽話,據說,辦「養男人俱樂部」的初衷是想消滅男權主義,讓女人做一回主人,這種遊戲成人玩玩,也許無所謂,如果中學生去玩,恐怕這種最初的想法就打上了問號。讓這些未成年的中學生過早體驗婚姻、同居這類的生活,恐怕是有害無益的。
李大姐說,她打算把電腦賣了,網站我不能制止,自己的兒子她還是有辦法的,但這種行為也解決不了根本。做父母的也真難,不但要為子女的衣食住行發愁,而且還要考慮到教育,考慮到他不被社會上的不良風氣侵害。這是母親的悲哀,還是孩子的悲哀?
5月15日星期二晴有雷陣雨
那個「一個中年男人輝」每天都要發e-mail來,他有一種「不到黃河心不甘」的勇氣,這一點我很欣賞。今天他又寄來了全身照片,穿著一身牛仔服,肩挎攝影包,很帥很精神。
面對阿輝的e-mail,讀阿輝那火辣辣的語言,我既有心跳的感覺,又覺得有點無聊,阿輝呀阿輝,你就停停好了,不是我不明白你的心思,不是我對你的愛情熟視無睹,而是我,唉,你叫我該如何向你說明白?真的,面對你的e-mail,我真的有些六神無主,讓我休息休息再說吧,現實中的紛雜已讓我無法面對,何況是這網上之戀。
我給你的e-mail中已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你應該理解我,尊重我,愛是建立在相互尊重之上的,這一點你是該明白的,作為女人的我,我尊重你的感情(儘管現在我還不知道你這種感情的真假),但我還是挺尊重你,你每次發的e-mail我都仔細讀及時回,你千萬不要認為我給你回了e-mail就是對你有「意思」。
阿輝,我們做個朋友吧,你千萬不能在朋友上升級了,我的感情很疲憊,等我美美地休整一段時間再說。
藍藍妹妹傍晚時給我打來電話,她說,她今天下午在網上讀了我的日記,她是因一位女友推薦而去「我看看中文網」的。
她說,她的許多女友都愛讀,問我有沒有留備份,如有備份就把全部的日記發給她離線閱讀。
藍藍妹妹還說,沒想到你那麼堅強,五一節我們相處兩三天時間,我一點也看不出你的憂傷。但有一點她不贊成我的做法,一是不該用真名,二是有關愛情細節的描寫過細,有些故意「賣弄」的嫌疑。
我很贊成藍藍妹妹的觀點,藍藍妹妹還警告我說,日記中涉及她的事情,千萬不要用她的真名。
我和藍藍妹妹通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我羨慕她,大學時代的生活是無憂無慮的,而且有些浪漫,我也告誡她,千萬別要在愛情中淹沒了自己。
藍藍妹妹說,整天的學習很枯燥很寂寞,如果沒有一點愛情作為調料,這種日子很難熬,開初她就是一個拒絕愛情以千里之外的人,但在那種氣氛中,一個女孩如果沒有男生追她,她內心深處會很自卑的。
有好多的男女生經常換朋友,每到周末,看見別人花前月下成雙成對,看別人成雙成對背上行囊去郊遊,而自己獨坐宿舍,在圖書館那種無聲的世界里打發光陰,心裡彷彿有一種被社會拋棄的感覺,身在這種環境里,哪個女孩會甘願寂寞,又經得住男生的情感攻勢呢?膽大的女生還主動向男生髮出「攻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