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方的初秋,虔城市的景色,讓人迷失、流連,落葉紛飛,一片片的銀杏樹葉,凋織了一片片金黃的地毯,鑄成了一個金色的季節。
「子申自己去沒問題嗎?」走在一旁的彥梓問道。
「他?肯定沒問題。」光殷無比自信。這次安晴追逐的怨魂有可能會導致安晴記憶的暴走,所以必須提前有防備措施。
「真沒想到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彥梓感慨道。
「你今天是怎麼了,不是你的風格。」光殷鄙夷地說道。
「怎麼就不能是我的風格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倒是對子申很有自信,想當初剛見她的時候,你可是一臉不屑。」彥梓逗趣道。
「畢竟一起經歷那麼多事了,你雖然能力也不弱。但是遠沒有他穩重。這事交給他,要比你更放心一些。」光殷毫不忌諱地說道。
「呃……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彥梓無奈地雙手一攤。
「嗯?」光殷突然之間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一樣。
「怎麼了?」彥梓問道。
「剛剛附近有監測的成員傳話過來,說百容、冬兒和岑陷入苦戰,還說……岑已經消亡。」光殷平靜地說道。
「那你還這麼冷靜?」彥梓緊張地說道。
「根本就沒必要擔心,三對一。況且,岑也不可能就這樣簡單的被幹掉。」光殷解釋道。
「他們怎麼會有戰鬥,明明……」彥梓不解。
「安晴其中一個子世界的投射意識太過強烈,已經處於心靈迸發的狀態,想要吞噬其他的投射。」光殷說道。
「那個……太過強大會怎麼樣?」彥梓問道。
「現在還不足為懼,但不知今後會如何。以防萬一,你過去幫忙吧。這邊我自己沒問題。」光殷確定道。
「你確定?」彥梓說道。
「去吧。」光殷擺了擺手,示意沒問題。確實,如果讓那個投射在吞噬中過度成長的話,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而這種情況也是在她的預料之中,安晴是很有潛力的元世界人物,她的潛力越大,則就越有可能出現有投射萌發的意識存在於該元世界。
但是,其實,同時還有另外一條消息她並沒有告訴彥梓。而這才是她比較擔憂的事情,但是卻無從下手。雖然現在他們對於能力不成熟的安晴只能採取放任的態度,因為怕是干涉太多的話會重蹈覆轍,但是他們仍然在暗中加以監視。可剛剛傳來的消息表示,安晴竟然無意撞見虛幻之神安瑞爾,而安瑞爾又究竟是有什麼目的,她與安晴談了些什麼,則完全被屏蔽,所以,監測人員根本無從得知。
假教,乃是全宇宙的弎族賴以信仰的教派。他們所信奉的神明是宇宙中至高真理的存在。並一直保護著他們的種族,但是,對於此次這個安瑞爾現身的原因她卻無法猜測,因為一直以來,光殷都沒見過這些神的蹤跡,只是道聽途說,抑或是在古老的寺廟中獲取的形象。更何況,就她本身而言,只是一個通過藥劑完成的轉換者而已,與正常的弎族有著本質的區別,他們也並不受假教眾神的眷顧,對於他們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安晴,你究竟?」光殷此刻甚至有些動搖,這可能是在既往的經歷中從沒有發生過的現象。而這又意味著什麼。光殷嘆了口氣,望著落葉紛飛的天際,忍不住陷入沉思。畢竟,這也許是最後一次救贖的機會。
不知不覺,光殷已經走到了這裡。她抬頭看了看門牌,平安路A-13號。照她的感應,應該是這裡沒錯。
「平安路,真是諷刺。」光殷冷笑了一聲。她看了看這棟別墅,沒想到他還怪會挑人家的。這是在虔城市市中心地段的私人別墅,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消費得起的。而這條街,平安街?又哪裡來的平安。虔城市可謂是在這個國家相當獨立的市,而且市區的中心與邊區貧富分化極其嚴重,富的拿錢洗澡,窮的卻挨著餓。暴力暗處隱藏,縱橫在隱秘的角落。
「鈴鈴鈴——」光殷按下了門鈴。確實,如果她換魂鏈而入的話會簡單一些,但是,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必要。
「誰啊?」一個女人出現在電子屏幕上。
「你好,我是光殷。請問您先生在家嗎?」光殷試探性地問道,如果是的話,應該沒錯。
「抱歉,請等一下。」畫面中的她轉頭喊道:「老公?你認識一個叫光殷的女生嗎?」
「光殷……?讓她進來吧。」從裡面傳來一個男性低沉的聲音。接著,「嘀」的一聲,外面的鐵欄門打開了。
「進來吧。」那女人笑著說道。
「謝謝。」光殷道謝后便進來了。
通往別墅的小徑獨特而清新,此時的園丁正在修葺花草。兩旁的月季花香芳香撲鼻,就像是記憶中的花海一般。剛一進門,那個女人便熱情地迎了上來。又幫忙拿拖鞋,又噓寒問暖的,光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他對她說了些什麼。
「隨便坐吧。我進屋去叫他。」光殷沒太多想,應了一聲便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候著。不知怎地,此時的她竟有一些緊張。因為剛剛見面的時候,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好,我叫愛琳。他的妻子……」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光殷有些驚異。
「你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光殷向旁邊一看,一個中年男子正朝這邊走來。她注視良久,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一直看著。
「怎麼,不認識我了?」他喝了一口茶,輕聲問道,在光殷另一側的沙發坐了下來。
「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光殷輕蔑地問道。她自然認得,儘管外表他們兩個都發生了變化,但是,根本,並未改變。
「你是指什麼?」他不解道。
「月季花海,檀香小徑,那些獨特的布局。更重要的是……還用我說嗎??」她說道。
「你發現了?」他平靜地問道。
「想不發現都難吧?近乎一樣的布置。」她冷笑道。
「你還是老樣子,很難好好的聊兩句。」他看著光殷,微笑著說。
「那個女人為什麼也叫愛琳??」光殷問道。
「你應該知道,從小你就很聰明。雖然那個我曾經做過很多對不起你的事,無數次否認你。但,我想你心裡明白。」他答道。
光殷手裡端著杯子,看著水面上的波紋沉思良久。突然之間,她如同想到什麼一般,說道:「難道,這也是一個她的子世界?」
「你認為我真的會追隨你的腳步嗎?我也只不過在尋找另一個她而已,和你相遇也是碰巧罷了。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在那個時候,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而且,在這個世界。能幫你的,我也都做了。雖然一直隱藏自己的痕迹,但看來,你已經發現了。」他低著頭說道。
「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光殷簡直不敢相信。要知道,每個人的子世界要多得難以想象,而安晴子世界和母親子世界的重疊則更讓人難以置信。
「巧合的事情總是發生在從未想象的假設當中,而只有這種情況下,才能稱得上為巧合,不是嗎?」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圓,幾乎是所有宇宙內容的基本形態。不論是何種星,都是以這樣的形態為居。而不斷擴散的宇宙,也是擴充著時間的圓。」
「所以……你想說什麼?」她問道。
「有的時候,科學和「理」往往是一條相錯的線。就像萬事萬物一樣,走到一定的距離,可能會發現,又回到當初的原點。」他笑著說。
「沒想到,當初如此講求科學性的你,現在竟然會說出這樣感性的話。」人都是會變的吧,在某個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成為另一個自己。
「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你也應該很清楚。」他答道。
「你覺得這樣有意義嗎?」光殷嘲諷道。
「以前總是覺得做什麼事情一定要考慮好它是否有什麼意義,但是,很大程度上都事與願違。而現在,僅僅是自己的一個願望而已。」他平靜地回答道。
二人沉默良久,他見光殷只是靜靜地坐著,久久沒有說話,便問道:「你還在為你母親的事感到自責嗎?」
「那時你還小,不知道出門要注意。而且,那段時間由於我工作的需要才迫不得已地住在內城邊區。導致了這樣的惡果。說起來,更大程度上是我的責任,那時候我確實也沒有一個父親的模樣。」他嘆氣道。
「想不到你竟然會安慰人了。也許,因為你只是我父親的一部分,才會這樣說。」光殷冷笑道。
「可能吧。你今天來,應該不僅僅是「噓寒問暖」吧,是有什麼事嗎?」他喝了口茶問道。
「沒錯。一直想問你一些事情,我想現在你應該能夠回答我了。」光殷說道。
「……知道了。」他似乎早就知道光殷想要問什麼。而此刻的他也再沒有拐彎抹角。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光殷。其實,愛琳當初並不是下肢癱瘓,曾經是一個身體非常健康的女研究員,同他一樣,一起在內城總部一線研究組織當中。
還記得當初,他們剛剛到達這個地-B星球的時候。同所有從地球轉移到這裡來的人們一樣,由滿心歡喜,到後來的滿是疑問。隨著對這個星球的探索逐漸加深,雖然他們深感憂慮,但還是對這個新世界充滿希望。無論在研究中,還是生活中,二人都形影不離,關係也一日勝過一日。而這對於新婚的他們更是如此,在工作中二人相處默契,生活中亦十分相愛。
只可惜他們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原因是他,他的父親光終自身的問題所致。女方家長曾經多次勸說女兒改嫁。但是,她仍然默默守候著他。這種事情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往往是最尷尬也是最痛苦的事情。可愛琳卻仍然對他不依不舍。就這樣度過了無數個日子……
直到有一天——
「琳,我們活捉了一個霧人!」光終打電話給今天在家休息的愛琳。
「什麼??活捉?」愛琳放下手中的家務,在電話另一頭說道。儘管之前也有研究過霧人,但是大多數都是死屍。而且他們行動難以捉摸。
「是的。你一定會感興趣的。」他興奮地說道。
「好!我就來!」說著愛琳拿起外套便出門了。
「嗶——」的一聲,沒多久,她就到了。愛琳刷卡便進入了實驗室,順手將衣服掛到一邊,換了工作服。
「終?你們在哪?」愛琳見入門廳沒人,便打電話問道。
「我們在三號廳,你來吧。」說罷,光終便掛了電話。
當愛琳進入三號廳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她難以置信。之前雖然也有研究過霧人。但是基本上都是屍體,而這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活體。簡直同人類一模一樣。她甚至無法將其看作為實驗樣本。
「愛琳,你怎麼了?」光終見她從進門的一刻起便一動不動。他便將手裡的資料交給其他研究員,向她走了過來。
「沒,沒什麼。」愛琳答道。
「可能是沒見過身體這麼完美的男人吧?」此時,這個身上絲毫不掛的實驗樣本,竟然對愛琳說出這麼句話。
「別聽他胡言亂語。」說著,光終比了個手勢,讓他們將他嘴用封條黏住。儘管是這樣,但是這個男子依然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愛琳。
幾天的實驗調查下來,包括對其的血液成分、基因方面等等各種生理情況進行徹底的分析。他早已被折騰的憔悴異常,而明天,就是要進行活體解剖的時刻。雖然愛琳的心裡很清楚這是他最終的命運,但是還是有些於心不忍。這天下班,實驗室就剩下愛琳一人。而光終則出門去執行其他任務。
這些日子,這個男子一直沒有挪動。注射固定的營養藥劑,外接排泄設施,簡直就沒把他當「人」看。而且為了避免他轉換狀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自動注射定量的精神麻痹藥劑。愛琳整理完當天的研究報告后,剛想要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她見他緊閉著雙眼,眉頭緊蹙。
愛琳默默地走了過來,幫他擦拭被汗液浸濕的身體。就在這時,他的眼睛微微地睜開了。憔悴,卻深情地望著愛琳。
「我知道你擔心我。這幾天我能感覺出來。不過,沒關係。明天就結束了。」這個男子的聲音回蕩在愛琳的心中。愛琳抬頭一看,口上的封條並未解開。而她不知道他竟然有這樣的能力。
「你是怎麼……知道的。」愛琳看著他,在心中默念道。由於有監控,她不能與他交談。但愛琳覺得他應該能聽得到。
「你們研究時,無意間碰到我。我就能讀取你們的記憶。當然,也理解。不過,就這樣罷。」他答道。
「你不害怕嗎?」她問。
「害怕,怎麼能不害怕。但也許就是命運吧,若是我當時狠下心來殺掉那幾個人。興許也不會落得這樣的局面。」他轉過頭,沒再看她,望著炫目的燈光發獃。
良久,愛琳沒有說話,繼續低頭幫他擦拭身體。突然,愛琳抬起頭望著他,心中默默地說:「一會兒我會偷偷的將藥劑劑量調低,你抓緊時間逃脫吧。永遠不要再犯那樣的錯誤。走的越遠越好。」
他驚訝地望著愛琳,說道:「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
「沒有為什麼。保重。」說著,愛琳便調低了藥劑的注射量。轉身把燈關了,最後看了他一眼,便把門關上了。
「你也是……」他看著她,直到最後門關上的一刻。
深夜,當愛琳剛剛脫下衣服,準備換上睡衣睡覺的時候。忽然之間覺得後面有個人,她覺得不對勁,光終今天明明不在家。當她回頭的時候,發現了那個今天她放走的男人正光著身子站在她面前。
「是……你?」她驚訝地說道。
「對,是我。」他一步一步地靠近。
「不是告訴你趕快走嗎?怎麼又回來了。」她緊張得後退了一步,此時,她也一絲不掛。
「你覺得對我撒謊有必要嗎?」他壞笑道。
「你……在說什麼?」她不懂他是指什麼。
「你忘記了嗎?你也曾經碰過我的身體。」他輕輕地捏著她的下巴說道。
「你……」這時愛琳才想起來,他之前曾經告訴過她,可以通過碰觸讀取記憶的能力。
「你喜歡我,想讓我上你,給你一個孩子。這是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男子笑著看著她,繼續說:「我同意。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生活。」
「是!是又怎麼樣!?」愛琳紅著臉,別過頭,繼續說道:「但是不可以,我不能背叛他。」
「一個不能讓女人完整的男人,還是男人嗎?他做不到的,就由我來。」他蠻橫地抱住她。而此時,愛琳如同麻痹了一般,只是任其擺布。也許她自己也是這樣希望的吧。
……
光殷如同瘋了一般站起來,怒吼道:「簡直是胡說八道!」光殷簡直不敢相信他會編出這麼個故事,她雙手顫抖,頭皮發麻。
「這些都是你母親在後來自己告訴我的。」他平靜地繼續說:「你母親,在生了你之後,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莫名其妙的就下肢癱瘓了。」
此刻,光殷一句話沒有說,奪門而去,在走出門的那一刻,她駐足沉思。曾經她是多麽的迷茫,儘管她那時還小。但是,至少也懂得那時候父親對她的種種態度。她自然明白自己並非他所親生。可直到現在,她仍然有那麼一絲的希望,想要尋找到自己的父親。而如今,她未免不自嘲起來。
「你去哪??」光終站起來,擔心的問道。
「做我自己該做的事,收拾你的爛攤子。」光殷冷漠地說道,她頭都沒有回,便離開了。有的時候,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出於何義。放任其那樣不好嗎,自己已經脫離了那個世界了。為什麼還要為之奮鬥,也許不是為了一句承諾。也許,只是想要給自己一個交代,把一個蒼白而空缺的電影填補完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