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0章. 那就配享太廟吧
蔡文侯和陳湣公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這一切自然是沒有辦法逃出齊景公的法眼的。
只不過,齊景公和他們兩個人相距較遠,並且台上的風越來越大,而且四周旌旗獵獵,只要聲音稍微小一點,卻聽不太清楚。
從他們驚恐不安的表情上來看,很顯然應該是被齊國的威勢所震懾住了。
等一會兒,如果齊景公和他的臣子大開殺戒的話,那麼這兩個跟木偶一般的小國之君,將是他們齊國的最好的宣傳者。
就讓他們主動或被動的在列國中,宣傳咱們齊國的威名吧!
想到這裡,齊景公不由得感到很受刺激,他舉起杯來,興奮地對孔子說道:「代宰相,你這一番肺腑之言,寡君聽得很有道理。你倒是說說,是誰給寡君出這個餿主意的?!」
齊景公的一番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作為一個大國之君,居然能夠這麼輕易地相信一個已成刀俎的,就要任人宰割的小國臣子的話。
齊國的右史梁丘據,正在揮汗如雨地埋頭奮筆疾書,以記敘他們大國君臣的豐功偉業,誰知道齊景公居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這讓他有點手足無措,拿筆的手居然微微抖了一下,多餘的墨汁很不巧地掉在了竹簡之上,就這麼硬生生地毀掉了一根竹簡。
他皺了一下眉頭,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將那根竹簡扔掉之後,又重新換上了新的一根,然後眼巴巴地看著齊景公和魯國的君臣們。
一直沉默不語的晏嬰,這個時候終於端起了酒杯,他周圍的人頓時大感緊張,因為這可是他們君臣之間事先商量好的一個準備動手的動作。
只要晏嬰的手這麼輕輕一抖,那圍在台下的那些齊國將士們就會咆哮著衝上來……
「孔丘啊孔丘,你來日無多了,你只要敢再多說一句,就必將給自己帶來大禍……」
這個時候,除了看台之上夾帶塵土的風在呼嘯之外,台上台下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看著孔子,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也許他的下一句話下一個動作,中國的歷史就將要徹底改寫了。
孔子仍舊是那一副笑嘻嘻和善的模樣,緩步地走到高台的邊緣,從上面遠遠地眺望過去,前方就是他們的魯國,這是他孔子深愛著的國度。
低頭一看,這四周都是黑壓壓的軍士,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嗎?!
孔子在心裡冷笑一聲,看來這個齊景公,倒真的很會虛張聲勢,居然就想憑這麼一點人馬,要把我們魯國被嚇倒?!
看來這真的是算盤打得太精了,居然想太陽從西邊出來!
他回過身來,臉上立馬換了一副面孔,儘管還是在笑,不過卻帶著一絲嘲弄,這正是做給齊景公他們看的。
「齊侯,是誰給你出的餿主意,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這……」
齊景公居然一陣啞口無言,因為很明顯的是給他出這種餿主意的就是晏嬰。
如果他指名道姓的說出是晏嬰乾的話,豈不是會自亂陣腳?!
「寡君,孔夫子的話你也真的能信?!」
晏嬰拿著酒杯,有點按耐不住了,他用眼睛的餘光能掃了一下孔子一行,然後站起身來,對齊景公深深地施了個禮,又接著往下說道:「國與國之間的會盟,彼此之間交換禮物,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呢?!我們齊國居然把這麼厚重的禮物送給魯國,可是魯國的君臣卻很不識好歹,非常的失禮。居然想用一隻小小的玉佩,就把我們泱泱大國給打發了。這還不打緊,居然還要送到我們的太廟去祭奠……這難道不更是失禮的行為嗎?!」。
他的話如同一把把利刃,直接向魯定公君臣們扎過來。
現在球已經到了孔子他們那一邊,就看他們下面該怎麼接招了。
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孔子冷笑一聲,繼續不慌不忙地說道:「齊侯,我知道你們是個大國,可是大國應該有大國的禮儀。從你們今天對於我們魯國的禮物來看,卻並不符合周禮的。我想可能的原因,既然不是別人給你們出的餿主意,那很有可能……是不是你們拿錯了?!」
高台之下的顏回,還有子貢他們幾個學生,這個時候終於聽清了孔子機智而有力的回擊。
他們紛紛向旁邊的上大夫黎鋤看過去,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輕聲地而語帶嘲弄地說道:「你聽清楚沒有是拿錯了,是你們拿錯了,到底是誰給你們的君王出這種餿主意的呢?!」
黎鋤一時啞口無言,只見他兩眼噴火,惡狠狠地看著顏回他們,一時不敢動彈。
因為剛才的那幾個食鼎,正是他偷偷地報告給晏嬰,然後讓那些絕色的齊國女子,一隻只搬上去的。
這如果上頭真的要是追究下來的話,追查到最後,肯定是要追查到他的頭上來的。
君無戲言,如果齊景公發話要追查到底,滅人九族的話,那最倒霉的應該就是他黎鋤了。
晏嬰兩眼直視孔子君臣,他的手裡還是端著那隻酒杯,冷冷地說道:「到底是誰這麼粗心大意,居然在這麼重要的會盟大典上,把這麼貴重的禮物拿了出來,犯了這麼大的錯誤,這很顯然是嚴重失禮的行為,今天我們齊國一定要狠狠地責罰他!」
他的話從表面上來看,好像是針對自己內部的,但是實際上這明顯朝著孔子他們來的。
「國相,齊國可是個大國啊……」孔子說道。
在場的人很快就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作為東方大國的齊國,應該是學習周禮的典範,怎麼在這麼重要的儀式之上,犯這麼嚴重的錯誤,這很顯然責任主要是在齊國身上,而不是在魯國,更不是在打醬油看熱鬧的陳國和蔡國了。
旁邊一邊正在觀戰的上大夫黎鋤和右史梁丘據,聽到孔子正在說話,都紛紛點頭,他們心道:「孔丘還不快說,說咱們齊國不好,只要你敢說出一個不字,那咱們國相的酒杯就會狠狠地咋向地面,你們將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他們兩個人的這種心態,倒是很像一個規規矩矩的平頭老百姓,在街上遇到了個潑皮,纏著他非要讓他罵他自己的。
就像後世的楊志賣刀,在街頭遇上潑皮牛二一樣……
只聽孔子接著往下說道:「自周朝開國以來,上從天子下至各個諸侯,所鑄的寶鼎,何止千千萬萬。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管是地上的還是地下的,這些寶鼎你們又有誰記得哪一隻是由誰鑄造的呢?!」
孔子的話,讓齊國君臣聽了,一時間又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這句話究竟是何意思。
「孔丘,看來你拐彎抹角半天,是不是想說我們齊國的不是?!」
孔子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你們中間的誰,居然不怕殺頭和滅九族,把刻有齊國地名的寶鼎,送給我們做禮物。這其實對你們來說算不得是大錯,但是對於我們來說,事情就很大了,因為我們國家的開國君主是周公,尊崇的是周禮。如果我們的國君接受了你們的這種禮物,那就是屬於嚴重的大不敬了。」
他的話頓時引起台上台下的一陣嘩然,喊殺之聲又紛紛響起。
晏嬰有些得意了,又進一步緊逼道:「既然連你自己都說是大不敬的行為,那應該是你們失禮了。是不是……」
「先不要這麼急國相,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你看我們的國君有沒有接受你們的禮物?!很顯然沒有吧。不過既然你們有心,送這麼寶貴的禮物給我們……上面刻有你們的地名,這意味著什麼?想必你們應該很清楚,這就相當於把你們齊國的國土送給我們魯國,你們說這種禮物貴不貴重?!我們的君主如果不要的話,那豈不是讓你們很沒面子,對你們這個東方大國來說,讓你沒面子就是失禮的行為。我一向認為,君子應該成人之美。既然你們的國君這麼有心,那我們真的不可不接受,可是我們又很為難……能夠受得了你們國君的一番苦心的,在天下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個人能夠接受。」
他的話又引起了一番騷動,在旁邊的陳國和蔡國的國君,又開始嘀嘀咕咕起來。
蔡文侯說道:「我們兩個像個傻子一樣,在這裡獃獃地坐了半天,現在總算要收場了。寡人看這個孔丘也不過如此,本來以為他會巧言善變的,誰知道他的嘴居然這麼笨,還比不上我們國家巧言善辯的無齒小兒。」
聽了他的話,陳湣公卻並不以為然,回道:「蔡侯此言差矣,昨天晚上,寡人夜觀天象,有兩顆星斗,一大一小,一明一暗,在天上交匯閃爍……有懂天象的臣子告訴寡人,說今天的會盟,將有意想不到的結果。我想我們還是不要抱著僅僅是看戲的心態,或者是做傳聲筒的心態。我就不相信這個孔丘,居然一點能耐都沒有。」
蔡文侯有些無奈了,說道:「既然寡人說的話你不信,那我們不妨可以打個賭。」
「用什麼來打賭?!這不是想用你國邊上的那個城邑?!」陳湣公笑道。
蔡文侯聳了聳肩,說道:「你以為我不敢?!我告訴你,儘管周朝的天下不是賭出來的,蔡國雖然很小,但是我給你賭個個把城邑,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那這樣更好,我賭孔子贏……」
「那你不能空手套白狼是吧,總得有個東西來押賭吧,既然你說要城邑,那不妨把你們的邊城也給我押過來?!」
就這樣,在一來二往之間,他們兩個人本來是過來打醬油看戲的,順便以後到「國際」上去做個傳聲筒之類的,沒想到就已經私下達成了賭博押寶的協議。
齊景公這個時候終於按捺不住了,站起身來,厲聲問道:「代宰相,既然你說這普天之下能夠接受寡人美意的,只有一個人,那你倒是說說這個人到底是誰?!」
孔子對他施了一個禮,笑道:「齊侯,普天之下能夠接受這種禮物的,不是別人,就是你們齊國的開國國君齊太公啊。所以……我們君王的玉佩,系在寶鼎之上,然後一起送到你們的太廟。這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大不敬。恰恰相反,我們這麼做就是為了表達對你們齊國開國國君太公的無上敬意啊……」
說完,孔子又回身向台下喊道:「魯國代理右史顏回,把我剛才的話全部給記下來!」
顏回立即興奮地答道:「周敬王二十一年,魯定公十年,我國國君與齊君會於夾谷之高台,齊君贈我寶鼎,我國國君感之,以所配玉佩繫於寶鼎之上,轉贈齊國太廟,謹記!」
在台上的孔子和台下的顏回,師徒二人心照不宣地一問一答,終於順順利利地將剛才劍拔弩張的一段歷史事實,給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
這讓系統里的孔博士,受到了一次全新的洗禮,他從剛才系統演繹的過程來看,對於兩千多年前自己的那位著名的祖先,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居然能夠一馬當先,利用自己的睿智,以口舌作為武器,將不可一世武裝到牙齒的齊國人給打退了。
難怪在事後,齊國人就私下裡說,「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並矣……」
當然,這句話是後來的《史記孔子世家》中所記載的,這從側面上反映了孔子的傑出政治智慧和勇武精神。
也難怪,正是在這一次會盟之後,齊景公就看出魯定公是個好色之徒,後來一口氣給魯國送去了八十個美貌絕倫的齊國女子,外加三十多匹高頭大馬,讓這個本已不堪大用的魯定公,無時無刻不處在聲色犬馬之中,很自然地就疏遠了孔子。
這一次孔子(現在是孔博士)並沒有和他的那個系統里的青衣童子聯繫,因為他想進一步地演繹,看看能夠再得到一些什麼新的啟發。
在萬般無奈之際,晏嬰只好讓那些齊國美女,尷尬地把刻有齊國地名的食鼎,又重新搬到一旁。
不過,中國後世有一位名人說得好,那就是敵人是絕對不會甘心自己的失敗的,他們失敗了一次,還會再來一次,一直到最後被徹底消滅。
孔博士意識到,今天的大國的局勢,其實和兩千多年前的東周列國的時候,是差不多的。
這就是當今的某個超級大國,在我們國家的周邊,連續打了兩場不義戰爭,結果都是以慘敗告終。
這都是歷史的教訓,他們不記得我們可記得……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在晏嬰的暗示之下,齊國右史梁丘據大聲喊道:「兩國夾谷會盟,請魯國的國君為齊國的國君演奏一曲齊頌!」
聽了他的話,孔子先是一驚,心想這個晏嬰的確是狡猾多端,他居然想讓我們的國君,當著在場這麼多人的面,去親自演奏他們齊國的國歌,這真的是欺人太甚。
那魯定公聽了,想來和孔子的感受都是差不多的,只不過他作為一個小國的君主,在和大國打交道的時候,主動權往往是少得可憐。
如果他不被動配合的話,那這有可能又被他們落下了話柄,到時候吃虧的恐怕還是他自己。
他眼巴巴地看了看孔子,見孔子正在低頭不語,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就站起身來,正要準備走上前去。
孔子見狀,就輕輕地拽了拽魯定公的衣袖,不住地對他使眼色和搖頭。
可是事已至此,即使一百個不情願,魯定公又有什麼辦法呢。
就在君臣二人僵持之間,右史梁丘據臉色大變,責問道:「我們的國君,希望能夠聽到你彈奏一曲,難道你居然一點誠意都沒有,不想好好地和我們會盟了嗎?!」
他的這一番話,如果是站在己方利益來判斷的話,倒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如果站在孔子他們的立場上來看,這就有些牽強其辭確實過分了。
當晏嬰聽到他的部下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頓時不由得一陣狂喜,沒想到自己一向瞧不起的梁丘據,居然在關鍵時刻發揮了這麼大的作用,簡直是一把衝鋒陷陣絕佳的好槍啊。
他也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說道:「孔丘,你和你們的國君在會場上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我倒是想問一問,是不是你們魯國的國君不會演奏咱們齊國的齊頌呀?!如果真的不會演奏的話,這應該算是失禮了吧……」
魯定公大驚失色,連連搖頭道:「國相,你誤會我們的意思了。我們正在好好地商量呢,如何想把演奏……做得好一點。」
孔子這個時候也開口了說道:「我們的國君當然會演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得很。但是就在上個月的時候,我們的國君出郊外乘車狩獵,不小心摔傷了右臂,所以他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恐怕沒有辦法親自彈奏。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我可以代替我們的國君彈奏一曲齊頌……」
這齊國的君臣的確是太過分了,居然想在會盟的時候,要另外一個國家的最高領導人,去演奏他們國家的國歌。
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聽了孔子的話,齊景公很快就意識到,他應該是解脫之詞,正想當場發飆。
可是,當齊景公的目光掃視到晏嬰的時候,卻一下子又遲疑了,因為這個病入膏肓的晏嬰,卻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急不可耐,而是一副淡定的模樣,儘管是假裝的。
晏嬰回過身來,用徵詢的眼睛看了看齊景公,並輕輕地點頭,向他暗示。
既然如此,齊景公有些悻悻然,只好點頭應道:「那既然你們國君摔傷了,寡人也就不好說什麼。那好請代宰相代奏一曲吧。」
可是,好戲還在後頭。
因為這些狡猾的齊國人,佔據了天時地利,絕對不會這麼便宜魯國人的。
還是那些美女,一個個又打扮得如花招展似的,只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台上的是一隻上古的七弦琴。
孔子一看,頓時樂了。
做官可不是他的特長,可是這個琴棋書畫,這普天之下,除了他,又還有誰能夠比得上呢。
他清楚地記得,在他年輕的時候,曾經向當時天下最好的琴師師襄子學習過,因為學習得過於痴迷,他居然連續十天忘記了吃飯,以至於最後差點餓昏了過去。
歷史上曾經有一段非常經典的對話,從這段對話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孔子學習任何一段技藝,都不僅僅是學習技藝本身,而且還要更上一層樓。
也就是說,從學習初步的技藝開始,一直到最後學習做人……
由此可見,後世君王稱之為萬世師表,這孔子絕不是浪得虛名的。
這孔子感到高興,可不是死到臨頭不知死活。
他是覺得,這些齊國人的確是過於小看了他們魯國,到了最後肯定是反受其辱的。
還是那些美貌女子,一個個低頭順眉,慢慢地將七弦琴和沉重的案桌,擺在了魯國君臣的前面。
不過,這些姑娘們還是做了一點手腳,也就是本來應該把毛氈放在孔子一邊的,可是他們偏偏卻把它放在魯定公一邊。
這樣一來的話,當孔子彈奏的時候,他就必須要背對著自己的國君魯定公,面向齊景公了。
反過來也是,這無論如何從哪一個角度上來說,孔子都是失禮的。
齊景公等人的如意算盤是,只要這個不知死活的孔子,一旦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開始彈奏齊頌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大開殺戒了。
絕佳的理由就是,孔子對他的國君大不敬,居然敢背對著自己的國君。
這難道不是該死的絕佳理由嗎?!
一想到這裡,齊景公不由得臉露得意之色,他和自己的得力臣子晏嬰,此刻正處於未來勝利的陶醉之中。
如果這個孔子意識到這一點,他把自己的身子面對自己的國君,那麼他自己的後背,必然是面對著齊景公,這也是找死。
那些美貌女子下台之後,又很快地消失了,也許他們現在要找個地方好好地看戲,因為等一會兒的刀光劍影,絕不是他們這些女人該看的。
台下的顏回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切,他抬頭望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道:「老師啊老師,希望蒼天能夠保佑你,能夠保佑我們魯國,不要再隨隨便便地被別人欺負了。」
他再看了看子貢、冉有他們,大家都是面面相覷,拿不出好的對策。
沒想到自己一向聰明睿智的老師,就這樣就像一個獵物一般,一點一點地走進了別人設好的陷阱,恐怕這一回他真的是再也躲不過了。
台上台下,這個時候最得意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上大夫黎鋤,因為今天給他的國君出餿主意的,正是他自己。
如果今天出師不利,到時候如果要追究下來的話,最後一定會追查到他自己的頭上的。
到了那個時候,恐怕自己渾身長嘴,即使是跳到黃河長江,也沒有辦法洗清楚的了。
那現在到好,既然這些人馬上就要中招了,自己的失誤也就算不得什麼,因為歷史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在中國的幾千年歷史之中,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哈哈,孔丘啊,孔丘,你也有今天!我今天倒要好好看你倒霉,看你是怎麼死的,你完蛋了,你們的國君也要完蛋了。你們所有的人都要完蛋……」
孔子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切,他的臉上持續不變的笑,一下子凝住了,臉色大變,因為他也知曉了這些齊國女子的陰謀詭計。
看來有的時候,雖說是女為悅己者容,但是在古代的時候,在國家的利益面前,女色往往是絕佳的武器。
魯定公也意識到問題不妙,他也臉色大變,不過事已至此,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去挽救。
孔子對魯定公輕輕地點了點頭,請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然後自己圍繞著會場轉了半圈,對準備聽自己彈奏一曲齊頌的三國君臣點頭示意。
最後,他終於繞到了毛氈的旁邊,先是把自己的身子面對魯定公,這個時候他的背部自然是朝向齊景公的。
齊景公和晏嬰等人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心想接下來他們應該做什麼了。
可是,這種得意還沒有持續多久,孔子又一下子把身子扭了過來,剛好面對齊景公他們,這樣一來,他的後背又是正對著自己的國君。
這還不是同樣的,齊景公心裡更加得意了,他偷偷地瞟了一眼晏嬰,只見晏嬰正在對黎鋤他們發出信號,意思是讓他們馬上準備動手。
眼看一場好戲馬上就要上演,接下來是什麼?
想必不用猜,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清楚的,因為不得不清楚。
不過,接下來讓大家大跌眼睛的是,孔子連續轉動了兩次身姿,他最後終於跪坐在毛氈之上,可是他自己的面部是朝向祭台的。
也就是說,他既沒有選擇齊景公,也沒有選擇魯定公,而是選擇這莊嚴而神聖的祭壇。
魯定公和齊景公兩個人,都是位於孔子的側面。
當孔子跪下之後,又緩緩地抬起頭來,臉上又開始浮現了那種標誌性的微笑,然後將雙手微微抬起,這等於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他將要開始彈奏齊國的國歌了。
儘管表面上很是輕鬆,但是孔子的內心卻處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狀態。
他是一個很善於學習的人,記得在當初學習彈琴的時候,就曾經對自己的老師師襄子說過,自己學習彈琴,不僅要學習彈琴的技巧,還要理解曲子表達的意趣,在理解曲子表達意趣的基礎之上,還要知道這曲子到底是在為誰歌功頌德……
以至於到了最後,連這位高傲的老師都稱讚孔子是個無所不通的聖人。
當然,這也許是後人將孔子學習彈琴的精神給神化了,但是不管怎麼樣來說,孔子的這種專心致志,刻苦鑽研的學習態度,以及鍥而不捨的求學精神,是永遠值得後人學習的。
也許是過於用心,專心致志,當孔子竭盡全力彈奏完齊頌的時候,已經支持不住了。
到了最後,他的雙手趴在案桌上,用眼睛掃視著四周。
可是,等著他的並不是熱情洋溢的掌聲,而是一聲冷冰冰的質問。
只見那個晏嬰,一邊把玩著酒杯,一邊漫不經心地責問著他道:「孔丘,你好大的膽子。你既然是魯國中知書達理的賢人君子,可是你為什麼不對著你們的國君彈奏一曲呢?!你倒是給我說說看,你這麼做,到底是不是對你的國君不敬?!當然,你不面對我們的國君彈奏,也是對我們齊國不敬……既然你不尊重國君,就是罪無可赦。我看你還有什麼話可以說的,左右!」
台下的士兵終於得到了最後的指令,他們提著刀戈,將高台圍了個水泄不通,紛紛指著孔子的要害之處,大有誓不滅魯不還朝之勢。
「哈哈哈哈……」
一聲洒脫而磅礴的大笑,震懾了全場。
驚訝的人們,循著這笑聲看過去,只見仰天大笑的不是別人,就是剛才那個體力不支的孔子。
「哼,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思笑?!我看你是不是快要瘋了吧。是的,我就是要一點一點的把你給逼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玩齊王問政的把戲?!」
晏嬰的心裡一陣掩飾不住的得意,就讓你孔子做個笑死鬼吧。
這也算是在兩國的歷史上,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還沒有等他繼續動手,誰知那孔子止住了笑聲,對他說道:「國相,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當然是知道的。不過,我想來你也是個知禮之人。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對祖先要尊重是最大的……」
孔子的這一番話,晏嬰其實又並不是沒有想過,他料到孔子肯定會這麼說。
不過,這對於他來說,這種理由卻並不妨礙他對魯國君臣痛下殺手。
只見晏嬰的鼻子冷哼一聲,道:「孔丘,你是不是搞錯了。你看看這裡,哪裡有什麼祖先?!」
他的話音剛落,孔子指了指旁邊的鼎器,大聲說道:「這些寶鼎,我們已經獻給了你們齊國的太廟,配享齊國開國君主太公。難道你敢大不敬嗎?!這可是你們齊國的開國君主呀!當然話又說回來,敬獻你們齊國的太公,同樣也是敬獻給你們齊國的國君。這寶鼎之上,有我們國君的玉佩,我這是對鼎彈奏,這自然是順理成章的禮敬我們魯國的國君。」
「好,說的太好了。哈哈哈……代宰相,寡君真箇是愛死你了……你簡直是說到寡君的心坎里去了。好一個禮敬有加,好一個禮敬有加啊……寡君通過這一次會盟,不僅僅感受到代宰相的精湛的琴藝,更感受到代宰相的一片愛國赤誠,真的是太好了。咱們魯國有你,還怕那些狼子野心的國度……哈哈哈……」
魯定公拍案而起,興奮得哈哈大笑起來,在狼子野心的齊國君臣面前,狠狠地將孔子表揚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