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賤
陶苒顫|抖著手推開門,天光大亮,落地窗前,一個男人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雙眼睛在六年前,包含著無盡的包容、寵溺、深情,可如今卻是冷冷的譏嘲、諷刺、厭惡。她看得分明,心隱隱作痛。
但她端著咖啡的手一瞬間穩下來,甚至大腦也開始運轉,她終於想通了那紙合同意味著什麼。
他根本就沒瞧得起她的工作能力,而是想把她放在身邊當做一個笑話看,甚至可以說他想報復。那是一個陷阱。
她想通以後,反而覺得想笑。他現在是魏家唯一的繼承人了吧?想要什麼得不到?要毀掉一個人的法子多的是,更何況他從青瓷走出來,心狠手辣耍手段怎麼可能不會?何苦偏偏還要設一個局?
他在乎她,哪怕過了六年,他依然在乎。
陶苒顫|抖的心終於安穩下來,久埋於心的想念咕嚕嚕往上冒。她走過去,雙手把咖啡放在魏西沉桌子上。
「總裁,您喝咖啡。」
她態度一瞬間的鎮定不知道哪裡惹惱了這個男人,他出口語調更低了幾個度:「滾開點,身上的味道好噁心。」
陶苒也不氣,默默後退了一步,然後悄悄抬起眼睫看他。
他真的長大了,眉宇英挺,是能迷倒一大票小姑娘的那種大男人很man的氣息,她看得很認真,從他高挺的鼻樑看到他凸起的喉結。眼神悄悄帶著喜悅和溫柔。
她其實也沒想和他怎麼樣,但是那種愉悅感壓都壓不住。
「站遠點,還是臭。」
陶苒無言,又後退了好多。
前後反差還真是大,男人真是種可怕的生物。六年前也不知道是誰能埋首在她頸窩一臉沉醉,就那麼嗅著就硬了,那時候少年少女都尷尬到無言。如今他說她臭,還讓她滾開些。
魏西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後推遠,眼皮子一抬:「廢物。」
這就是徹底不滿那杯咖啡了。
「廢物」眨了眨眼睛:「我的錯,要不您說說您的喜好?我都記著,然後重新沏一杯。」
他沒說話,隔著很遠的距離,就這樣打量她。她真是變了,臉還是那張臉,但是性格卻由一塊尖銳的石頭,變成了沒有稜角的鵝卵石。
要是以前有人這麼罵她,她早就跳腳還嘴外帶上掐架了。
從來都是他低聲哄她他的錯,沒想到還能聽到她認錯的這一天。
「總裁,我能問問我的辦公桌在哪裡嗎?」他實在看得太久,哪怕她臉皮厚,也有些受不住。
男人毫無起伏的語調冷漠地傳來:「沒有,站著,現在滾出去。」
她聽話得很,馬上準備圓潤地滾。又貪心地多看了他兩眼,心裡感嘆,啊我的初戀真好看。他的目的很清晰了,就是為了折辱她。
但這些年,陶苒反而最不在乎的就是這點臉了。
她媽媽活著,魏西沉還好好的,就比什麼都強。人又不靠那點臉皮吃飯,冷暖自知。她知道沒有和魏西沉在一起的可能了,哪有人會犯賤到再次愛上一個仇人的女兒的呢?而且這姑娘拋棄他兩次,他受的所有苦都是因為她,他再恨她都是應該的。
她就想多看看他。彌補一下六年無處安放的無措。
看見陶苒又走了出來,女秘書張小蘭眼裡閃過一絲幸災樂禍。但看見陶苒好好的,又有些不甘。總裁不會真看上這狐狸精一樣的丫頭了吧?
陶苒背靠著門,乾巴巴地站著,眼神放空在發神。像個被班主任罰站的小學生。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班的時候,十七層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全身名牌的嬌俏女孩子一推開門,張小蘭就笑成了一朵花兒:「魏小姐您來了,需要喝點什麼嗎?」
陶苒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一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長相很出挑,全身上下都是說不出的矜貴高傲。倒是很像小時候的陶家大小姐。
而她也正在打量自己:「她是誰?」
張小蘭秒答:「總裁的新秘書。」
魏芸芸笑得意味深長,哦?新秘書還是舊情|人?當初魏西沉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的場面,還真是難以忘記。魏芸芸把什麼都查清楚了,但是這會兒她裝作不認識陶苒。
她昂著下巴,從她身旁走過去:「讓開。」
陶苒側開身子,看她門也不敲,就這麼走了進去。
以魏西沉的性格,這樣不禮貌的打擾他是會發火的,然而裡面過了很久,也沒有任何動靜。陶苒眼裡的東西慢慢沉寂。
果然沒一會兒,魏芸芸挽著魏西沉的手臂出來,一路還在嘰嘰喳喳說中午要吃什麼。
他們旁若無人,魏西沉路過陶苒身邊時,目不斜視。
陶苒全程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想起當年室友馮琦的一句話:他還真是寵你。
可是如今,他寵的成了另外一個人。
陶苒垂下眼睛,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她也沒什麼好收拾的,等他們都走完了,自己下班去吃飯。有些事情不要想,明知不可能,就不要再去想。
公司有自己的食堂,她用工作證領了一份員工餐,端在角落默默吃。
看起來真有幾分寂寥可憐的味道,但是她長得撩人,生生壓下了那股子寂寥,反而引得人頻頻往她那裡看。
也許是魏西沉那兩個秘書大嘴|巴,總之哪怕他們討論得再小聲,裝作沒有看陶苒。但陶苒還是聽到了什麼諸如沒有辦公桌,罰站等字眼。
陶苒心理強悍,她也不覺得難以接受,只在心裡想程女士今天一個人在家會煮點什麼吃,什麼時候再帶她去複查一次。
她還能順帶樂一樂,魏西沉公司的員工待遇真不錯,員工餐都這麼好吃,怪不得這麼多人在食堂吃。
~
魏西沉和魏芸芸才走出公司,魏西沉就開車準備走:「你自己去吃吧。」他說完還從車窗給魏芸芸遞了一張金卡。
魏芸芸也不客氣,接過來就笑眯眯地說:「謝謝二哥。」
魏西沉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過分冷淡,就要發動車子。
魏芸芸慢悠悠道:「二哥,你可別好了傷疤忘了疼。」當初他那副幾乎瘋了的模樣,還是她親眼看著他挺過去的。
魏西沉鬆開剎車,車子發出引擎聲:「我還沒那麼賤。」
魏芸芸就笑了:「那祝你玩得開心。」
寥寥幾句對話,卻輕易燃起了那點不可說的火。
是的,他還沒那麼賤,三次栽在同一個女人身上。他要是還有不忍和動心,那估計真是賤到骨子裡了。她就和她那自私噁心的父親一樣,輕佻又鐵石心腸,他當年是瞎了眼才會覺得她真的喜歡他。
下午聞凱倒是又和魏西沉說起了上次聚餐的事情,思追才剛起步,但是由於豪氣的投資,哪怕之前魏西沉不給面子地走人,表示感興趣的富二代依舊不少。
其實不是他們感興趣,而是珠寶對大多數女人來說都會引起興趣。
先前F國拿回來的設計圖,看了的都覺得驚|艷,而第一批訂製品已經在製作了。魏西沉沒有藏著掖著的打算,富二代帶的女伴對這些東西可是感興趣得很。
所以又有了第二次聚會。
「老大,你可別像上次那樣任性了啊,不然肥羊都跑了,下一批傻子也不好找不是?」
魏西沉低笑了一聲,倒有點說不出的諷刺:「不會,這次我帶女伴去。」
聞凱來了精神:「喲,你開竅啦?老大你女伴誰啊?」
魏西沉沒理他,掛了電話。
陶苒下午又持續進行罰站領工資的活動。
她穿著高跟鞋,站久了腳後跟越來越疼,但她面上半點也沒表現出來,讓跑腿就跑腿,也不抱怨或者喊一聲苦。
張小蘭暗自嘁了一聲,原來是個軟包子。
魏西沉是個工作狂,下午就在辦公室沒出去過。送東西也是內線喊張小蘭送,似乎他是真的不想看見陶苒這張臉。
只不過下班的時候,陶苒被總裁冷冷的聲音叫住:「晚上你加班,和我去應酬擋酒。」
陶苒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哦了一聲。她苦中作樂,也不管他是不是討厭她討厭得要死,開口問:「我是專門負責擋酒應酬的秘書嗎?」
男人眯了眯眼,冷嘲:「你以為呢?」
沒以為什麼,她認清了自己的地位而已,應酬的花瓶嘛,如今想起來,倒覺得三萬塊低了。
她抿唇笑了一下,眉眼像是含了光:「總裁,加工資嗎?」
他說:「勾|引上了男人合作就給你加。」
她眼裡那點耀眼的光慢慢消失不見,有幾分溫吞的樣子,皺了皺眉:「我可沒那本事。」
魏西沉冷笑一聲。你本事可大著呢,不是能勾得人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她十指交疊,心裡還是有點難過。
嗤,男人啊,疼你時是心頭寶,恨你時是地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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