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
原來十年的糾|纏,解開卻只需要兩個字。他三年的等待、一年的甜蜜,六年的恨,原來敵不過這風清雲淡的兩個字。
陶苒覺得抽幹了力氣。
她這輩子放棄過好多東西,小時候想買的,買不起就不要了。長大了成績不好,那就不學了。後來追江燁,覺得他有喜歡的女孩子,也一瞬就不要了。
她總是快活而幸福的。因為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拿得起放不下,她不是。
但如今她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割捨,心上生生被人剜去一塊肉,鮮血淋漓,她還不敢捂住傷口。
陶苒朦朧的視線里,他白色襯衫,像那年她歪著頭,從窗外看出去時,看見的白楊一般挺拔的少年。
她拿手背擦眼淚,可是怎麼辦,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他是整個青春。
她多盼著他像那年一樣霸道,掐住她下巴,壞壞地笑:不分。
可是淚眼模糊了他的神情,她聽見他低啞的嗓音:「好。」
她抱住那個玩|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天黑。
眼睛艱澀地再流不出淚。
她轉過身,往魏西沉停車的地方走。
他久久沒有跟過來,像是站成了一尊石像。
陶苒沒有再回頭。
他們都得活下去,總不能溺死在這無望的愛情中。
魏西沉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彷彿不動,就什麼事也沒有。汗水順著他黑色濕潤的頭髮往下流,臉頰、下巴。他始終沒有動。
天還沒黑,她就已經提出了分手。他該放過她的,都六年了,他不想真的死在她手上。她該去慢慢成長,做她的設計師,他好好經營魏家,做他的魏總。
陶苒徑自往前走。她什麼也沒要,只抱了那個粉色的玩|偶。
她可以走到天黑,走到天明,總能走出有他的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後一聲喇叭鳴笛聲,他落下車窗。嗓音啞得嚇人:「先上車。」
陶苒淚水幹了,她沒有拒絕。這次算是徹底看開,她不管是哭,還是笑,都不該再由他主導。他開得很慢,握住方向盤的手很用力,始終沒有看她的方向。
他開去了公司。
這會兒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她輕聲道:「您停一停。」
他下意識踩了剎車,不受控制地看向她。
她打開車門下車,公司門口人來人往。大家看到魏西沉的車都忍不住往這邊看。陶苒挺直脊背,笑著給他道謝:「謝謝你載我一程。」
也僅僅只是載她一程。
她說完就轉身。
魏西沉心臟一陣緊縮,等他回過神,他已經下了車,腳步不穩地往陶苒的方向跑。
她已經攔了一個車,在他跑過來的前一刻,車子發動。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然後說:「姑娘,要不要停一下啊,那位先生好像認識你。」
她搖頭:「不用。」
司機就沒說話了。
夕陽完全落下去了。
陶苒閉上眼睛。十年恍如一夢。
~
那天以後,魏西沉沒再見過陶苒。
他誰也不見,只忙第一批珠寶的宣傳和銷售工作。魏芸芸找了他很多次,都被攔在門外。張小蘭都不敢再吭聲。
聞凱也見陶苒沒來上班,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
聞凱從公司追到魏西沉家裡,魏西沉不見他,也不說話。
聞凱深吸一口氣,拍門:「老大,你不見我我也要說,公司賬戶有人轉了三百萬過來,備註違約金。」
門突然被拉開。
男人喘著氣,眼角泛著詭異的紅。
聞凱有些不忍,但還是說下去:「三百萬,她還齊了。」
如你所願,不管用的什麼方法,她的後半生,註定被債務壓著不翻身。聞凱想到陶苒那張臉,其實也不定的……萬一抱上什麼大|腿,也能好好地過。
他能想到,魏西沉何嘗想不到。
他死死握住門把手,表情把聞凱都嚇了一跳。然而下一刻,魏西沉只是極為平靜地說:「我知道了。」
沒有讓聞凱去查。
此後一切都彷彿分外正常,按時工作,偶爾應酬,按時回家。
她於魏西沉,彷彿真的只成了那久遠的記憶。
聞凱都在想,這次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但是十七層總裁隔壁那間辦公室,誰也不許進去。
那是陶苒曾經的辦公室。
裡面只有幾張還沒畫完的設計稿。
整整兩個月,聞凱以為沒有事以後。魏西沉終於暈倒在開會的時候。
醫生是個脾氣橫的,檢查完當場就怒了:「他當自己是鐵人嗎?胃病發了,休息也不充足,我懷疑他有沒有睡過覺,要真想死,下次直接送太平間。」
聞凱這才知道原來心裡裂開的傷口,外表看不見。
魏芸芸急忙來了醫院,聞凱把她攔在外面:「老大需要休息。」
魏芸芸挑起眼角,露出一絲笑意:「我就看看他。」
那種屬於青瓷同類人的氣息,敏|感得讓聞凱皺了皺眉:「等老大醒過來再說吧。」
魏芸芸挑眉,也不再糾|纏,壓低了聲音:「這次就算了,以後別惹我哦。」聞凱冷漠地看她一眼。
魏芸芸覺得有些沒意思。
魏西沉為什麼不弄死陶苒呢?他在那個滿是兇徒的地方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麼對一個女人都下不了手?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魏西沉醒過來的時候,聞凱連忙問他要不要喝水。
他唇角乾裂,眼裡的東西終於一片片碎裂,聲音卻很輕:「我夢見她在哭。」
眼淚一直掉,怎麼擦都擦不完。他的心也跟著流血,那血怎麼流都流不盡。
聞凱不知道怎麼接話,事實上魏西沉也不需要他接話。魏西沉拔了手上的管子,就要往外走。
聞凱看著都覺得心酸。
「我來開車。」
車子開到A市,也要整整六個小時。
魏西沉回了一趟家,他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帶了一本書,對聞凱說:「走吧。」
聞凱看了眼那封面,是以前老版的《傲慢與偏見》。
陶苒少女時的書,魏西沉曾一家一戶,挨個和青瓷吸血鬼一樣貪婪兇惡的孩子們手裡,或換或搶來的。
魏西沉翻開書頁。
目光落在少女稚嫩的字體上,頁碼165,她寫:今天對達西先生改觀了,他那樣高傲的人,能低下頭顱,全心愛一個人。我覺得很難得,要是有人這麼愛我,那我嫁給他。
他閉上眼睛。
那疼痛來得遲鈍。一片一片,似凌遲,讓他無處藏身。
哪怕是謊言,當人低進塵埃里,也會信以為真。他夢見她哭了,那時天黑了,她哭得那樣傷心。
她說分手吧。
他說了什麼?好。
可不該是那樣的,夢裡的自己目眥欲裂,唇角被咬出了鮮血,他內心崩塌她看不見,他最後說:死也不分。
真要分,不如一起死好了。
愛了這麼多年,恨了這麼多年。他想遞給她一把刀,讓她生生捅死他算了。
他不敢想,她哪裡來的三百萬。
她重病的母親怎麼辦。
可是是他不要她,最後她也不要他了。
有那麼一刻,他什麼也不想要了,經年的恨、她離去的六年,彷彿都無關緊要。魏西沉最後記得的,卻是他們兩個站在娃娃機前,她眼神溫柔地看著他:「真厲害。」
就像這樣,再騙他一次啊,這次長一點,能不能騙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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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尾寫得好卡,我竟然寫了好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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