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季則修驅車回家時，一個窈窕的人影拖著行李箱倚在門口。

短髮，大眼，妝容精緻，走廊昏暗的燈光下，笑靨如花。

看見季則修，她走上前，懶懶略帶些撒嬌的口吻，「等你很久了。」

季則修拉過她行李箱，「酒店已訂，我現在送你過去。」

許盈咂咂嘴，「都到你家門口了，不請我坐坐？」

季則修轉身。

許盈跟在他身後，「嘁，作為這麼多年的同學和朋友，你就不能稍微對我有點人文關懷。」

進電梯后，季則修問，「回來幾天？」

許盈：「長待，以後就跟你並肩作戰，歡不歡迎？」

「斯頓酒店的案子不跟了？」

「別提，來來回回不知修改多少稿，我hold不住，還是得您季總親自出馬才行。」說到這裡，許盈笑嘻嘻盯著季則修，「所以小女子還是決定回來跟你偷師學藝，有沒有感覺到很榮幸？」

電梯門開，季則修拖著箱子出去。

地下停車場。

季則修把許盈行禮放入後備箱后，給她打開後座位車門。

許盈指指副駕，「我要坐前面。」

「放著東西。」

許盈撇嘴，「跟我還來這套，我聽公司里的同事傳聞，你從來不讓異性坐你副駕，看來是真有其事？季總，您這是赤|裸裸的性別歧視啊。」

「我媽坐過。」

許盈：「……」

季則修上車坐好后，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見沒有收到新的微信消息，這才拉下手剎。

出了地下停車場后，視野開闊起來。

許盈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眼睛看向前面那個筆挺的背影。

「剛才我好像聽你說什麼金屋藏嬌來著？你不要告訴我你這萬年不開花的老鐵樹也會有開花的一天。」

季則修：「十二年前開過一次，現在是第二次。」

聞言，許盈剛才還笑著的一張臉，頓時僵硬起來。

過了片刻，她才開口，「長得很漂亮嗎？」

語氣明顯不如方才自然。

季則修：「在我眼裡，是的。」

「那我可得見識見識，什麼時候約出來一起吃個飯？」

「尚未得到甲方認可。」

許盈先是一愣，隨即唇邊滑過一抹苦笑。

「這麼說，人家姑娘還沒答應你？」

季則修：「初步接洽中。」

「一見鍾情？」

「蓄謀已久。」

聽到這裡，許盈一陣心口堵得慌。

她咬了咬嘴唇，還是不死心的繼續問道，「那怎麼以前都沒聽你提過？」

季則修眼睛看著前方如墨汁一般的夜色，昏暗中，眼底卻發亮。

「那個時候，我以為她和一個可以讓她幸福的人在一起。」

許盈眼角開始疼起來。

她還想繼續問，但卻發現吼口難受的緊，發不出音調。

她打開車窗，深吸一口新鮮又濕潤的空氣。

深秋了呢……

季則修送許盈到酒店沒多久，助理髮來整理完成的項目資料。

他看了眼時間，九點半。

還早，她應該沒睡。

季則修打開微信，發送資料。

很快，楊一葉回信息。

一葉：【收到】

季則修：【你先了解，不懂的見面再溝通】

一葉：【OK】

季則修：【到家了？】

發送過去后，季則修又覺不妥，正想撤銷，顯示新信息。

一葉：【在家】

季則修：【早點睡】

一葉：【現在確實……很早……】

季則修失笑，腦海里不由浮現一張巧笑倩兮的臉。

眉眼彎彎，像半熟透的蘋果，青澀又清脆多汁的誘|惑人想要咬一口。

現在的她，正坐在電腦桌前看著圖紙嗎？

……

楊一葉相親完后直接回家。

自白天見到季則修后，她心思便一直不寧。

畫圖的效率也不高，平日里兩個小時能解決完的天花圖紙，修修改改，一直覺得方案不對，兩個小時后連一半的進度都沒有。

季則修在微信上給她發資料時，她正逛著專業論壇尋找靈感。

正巧，看到季則修曾做的一個酒店項目。

當看到季則修問她在不在家時，她常年單身對感情早已麻木的心，一下子就變得柔|軟起來。

他……是在關心自己嗎？

想到這裡，楊一葉好笑搖頭。

老同學之間客氣問候吧，畢竟他鄉遇故知，又難得還是同行。

楊一葉啊楊一葉，你別再多想了，人家那麼優秀，怎麼可能還跟自己一樣是單身。

她望著電腦發了會呆，起身上廁所。

洗手時，看著鏡子中那張憔悴且雙眼無神的臉，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幾下。

皮膚是不是有點暗沉，毛孔也越來越粗大。

照這個狀態下去，只怕真的難把自己嫁出去了吧。

以後還是得少熬夜。

下定決心，楊一葉不到十二點爬上|床。

很少睡這麼早，躺在床上的她明明覺得很困，眼皮都在打架，但腦子裡過山車般的閃現很多事情，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又起來沖了杯熱牛奶。

喝完睡覺，可腦海里卻怎麼也揮之不去一張英俊逼人的臉。

煩。

次日，楊一葉遲到了。

不過她們公司比較靈活，設計師前天晚上加班可以跟前台說一下，晚半個小時到公司沒問題。

楊一葉早上到公司時，設計部經理不在，平日跟她關係交好的女同事周蕊一看她到，拉著她問，「不錯啊，聽說昨天你不僅跟島岸咖啡廳把設計合同簽了，他們施工也給我們做，我看王總昨天發在群里的意思，要是這次做得好，他們還打算跟我們簽個長期合作的協議。」

楊一葉聽得一頭霧水，她昨天不是只談了設計沒談施工嗎？

「施工還沒確定給我們做吧，我們這邊施工預算都還沒出。」

周蕊：「你昨天沒看群嗎？甲方說對你設計很滿意，下個月要開業，要我們這邊過兩天安排人去做鋼架結構，這還不是施工給我們做的意思？」

楊一葉微信工作群有不少，有時候信息太多她就只選擇性挑重點看。

聽到同事這樣說，她打開咖啡廳工作群回頭看信息。

是有同事說的這麼一回事。

不過，也並非如同事所說百分之百。

周蕊湊了過來，「這個要算上施工你提成應該不少吧，可以啊。」

楊一葉心裡卻並無多大波瀾，她入神的看著電腦屏幕，腦子裡有點亂。

之前她和甲方談方案時，也是來回洽談好幾次，雖然最終設計方案讓甲方滿意了，但甲方態度，一直都比較高高在上。

可……昨天對方態度陡然變得快不說，怎麼連施工也這麼快就敲定我們做？

實在是太過奇怪，想不通。

女同事見楊一葉眉心緊鎖，奇怪道，「你好像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有心事？」

楊一葉搖頭，壓低聲音問，「你問過周琳娜有關IBS的事沒有？」

「你也有興趣？」

「就好奇隨便問問。」

「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問，就旁敲側擊了一下，她語氣里就一直是炫耀的意思，我就沒再多跟她聊。」

「哦，這樣啊。」

女同事來了興趣，「你也想去？」

楊一葉：「我……嗯。」

「但過去當助理，沒提成的話還是沒我們在這裡當設計師的工資高吧，而且還被人呼來喝去。唉想到這裡我就猶豫了。」周蕊嘆著氣。

助理……是呢，她現在的水平，可不就只能過去當助理。

楊一葉沒再多說，打開文件夾，趕著最近需要開工的圖紙。

將近十點時，前台過來叫她去老總辦公室。

來公司一年多，她就去過老總辦公室三次，都是項目上的事，而且每次都有設計經理以及暖通電氣等別的同事在。

可眼下經理還沒來，前台也沒有喊別的同事，這讓楊一葉詫異不已。

楊一葉起身後，在無人的走廊小聲問前台，「王總找我什麼事？」

前台：「來了個大客戶，王總在談，要我來喊你。」

大客戶……

楊一葉心裡有點虛，她在公司資歷並不深，要是大客戶，不應該只叫她。

老總辦公室在公司最裡面，這一段路，楊一葉神經緊繃。

前台帶她到老總辦公室門口后，敲了兩下半開的門。

「進來。」

得到回應，楊一葉深吸口氣，邁開腳步。

剛踏進去一步，楊一葉整個人愣住。

起初是震驚，接著便是疑惑和不敢置信。

一時間，胸口洶湧澎湃，百般滋味。

「凌總，這是我們公司設計師楊工。楊工，你坐這邊。」

王總的聲音傳來時，楊一葉艱難的邁開步伐，佯裝淡然的走過去。

她盡量不去看沙發上的人影，目光遊離。

「這位是旭飛科技的凌總，他們有個辦公大樓需要裝修，這邊你聽一下。」

楊一葉攤開帶來的筆記本，拿出筆，坐在一邊低頭不語。

「我想要先看一下貴公司在設計方面的案例。」一個磁性的男聲輕飄傳了過來。

王總看向楊一葉，「楊工，要不你現在把資料拷過來給凌總看一下。」

楊一葉握著手中的筆緊了緊，很快又鬆開，抬起眼時，她面帶微笑，「好的。」

三人座主沙發位，一個儀錶不凡的身影坐的隨意。

在楊一葉起身時，他看向王總，「不必那麼麻煩，回頭直接發我微信。「

王總笑意連連，「那也行，楊工，你待會加一下凌總的微信，把我們公司設計作品和施工作品發給凌總。」

楊一葉眸光閃了閃，后還是低低應了聲好。

接下來基本就是王總在跟對方在交談項目上的事，楊一葉聽到重點的，偶爾拿起筆記一下。

半個小時，對她來說十分漫長。

終於等到會談結束，楊一葉總算感覺到解脫。

她動作遲緩的收拾著本子和筆，等王總和凌旭出門后，才慢慢跟在最後面。

她沒有跟著王總一起送「大客戶」出門，經過設計部時，默默閃了進去。

跟她關係交好的女同事周蕊問，「剛聽她們說公司里來了個長得特帥的人，進了王總辦公室，剛才你進去看到沒？他誰啊？」

楊一葉沒回答同事的話，而是問，「你們之前有沒有過王總派單，但自己不想接而拒絕的案例？「

周蕊奇怪的看了楊一葉一眼，「王總不管派單的事呢，都是經理根據情況安排的，除非甲方指定設計師。剛才……是王總叫你去的？」

楊一葉：「我也不知道，但經理還沒來，之前沒聽經理說這個事。」

周蕊：「我反正我在公司待這麼久，還沒人這樣做過。」

楊一葉惆悵。

就算有辭職的打算，但她也不敢去跟老闆唱反調。

私人手機收到信信息。

季則修：【項目挑好沒？】

楊一葉：【挑好了，辦公室】

之所以挑辦公室的項目，主要是相對其它項目來說簡單一些，不至於讓她在季則修面前暴露出太多短板，而且她之前做過也有經驗。

楊一葉正發著微信，肩膀上輕傳來一個力道。

「跟誰聊天瞧你這小嘴揚的，前台叫你呢。」

楊一葉趕緊收回手機。

周蕊話音剛落，前台走了過來，「楊工，王總叫你。」

楊一葉拿過桌上放著的另一個手機，握在手裡捏了捏緊，接著放入上衣口袋，緩緩鬆開。

「嗯，好。」她輕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