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之行(3)
總體上,這些俘虜的生活不錯。他們按照各自的專業工作,精神飽滿。由單獨的房屋組成的小村裡,環境良好,有俱樂部,運動場,花壇,細黃沙鋪設的道路兩邊種著小樹。與戰時在德國蘇聯戰俘的非人條件相比,這裡簡直是天堂一般。但是,在經過如此長期的俘虜生活之後,他們渴望回到家鄉,而這種情感是可以理解的。「維特先生,您對蘇聯的歐洲政策有何看法?」「首先,你們應該打破孤立和敵意的包圍圈。在戰後年代,敵人的形象在西方人深入人心。應該努力用相應的行動來展示並證實,蘇聯對西歐不構成威脅。首先應該解決所有佔領軍撤出奧地利的問題。同樣重要的,是恢復戰勝國外長磋商機制。印度支那雖然遙遠,但那個地區衝突的解決將促進歐洲局勢的正常化。法國人在那裡陷進去了,他們想儘可能體面地撤出印度支那。你們的中國朋友可以有所幫助。最好當然是組織一個有關印支問題的國際會議。藉助這樣的會談,各大國主要政治人物之間可以建立聯繫,這是非常重要的。總而言之,目前許多問題有待於蘇聯採取主動。」我得到了一整套的建議。我有東西向莫洛托夫彙報了。但還想跟作為過去重大事件見證人的維特談一談。在我面前的正是活的歷史!拉巴羅……1922年春,契切林帶著列寧簽署的授權前往義大利與協約國領導人談判。盟國要求他們尚未正式承認的蘇俄政府支付沙皇和臨時政府的債務,只有這樣才會談到承認。契切林堅決反對滿足這些要求。在談判者身後隱約可見戰敗國德國的影子。重要的政治家之間保持著正式和非正式的聯繫——英國首相洛德·喬治,法國外長巴圖,德國總理維特,德國外長拉特瑙。操熟練英語、法語、德語和義大利語的契切林也在進行非正式會談。西方列強企圖將蘇俄孤立起來。但契切林有所突破。他向被英法虐待的德國提出誘人條件。德國外交部負責東部事務的馬里察說服拉特瑙接受蘇俄的條件。維特也表示同意。1922年4月16日,簽署了拉巴羅條約。德國與蘇俄之間的外交和領事關係迅速得到恢復。我問維特,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當時的局勢的確非常緊張。全部的問題在一夜之間談妥,黎明之前簽署了條約。它具有爆炸性。英國和法國人非常憤怒,要求撤銷協議。我們的情況也不輕鬆。埃伯特總統傾向於跟西方盟國達成協議,因此我們費了很大的努力才說服他。但整體而言,這是個好的、正確的條約,它使德國鬆了一口氣。」「總理閣下,您在我國受到尊重,正是與您本人在簽署拉巴羅條約中的作用有關。」「那麼,我對此表示感謝。」我們告了別,然後我前往「帝國」飯店,以便將這次談話詳細記錄下來。回到莫斯科的次日,我向莫洛托夫彙報了與約瑟夫·維特的見面,並將談話的記錄交給了他。莫洛托夫快速看了一遍之後說:「我以為,您的任務完成得不錯。有什麼打算?是不是想回到部里來?」我沒有信心是否會得到類似的建議。但以防萬一還是仔細考慮過一遍。現在,記者的工作完全能夠使我滿意。這裡也比外交部有更多的自由,更多的自主性和表現主動性的機會。無論給我什麼樣的職位,在經濟意義上編輯部要好得多。更何況在經過多年的被貶之後重拾舊事似乎不太愉快。我謝過他的建議,並說願意繼續作記者。「您自己定吧。」莫洛托夫沒有堅持。我需要在雜誌上發表有關世界和平理事會維也納會議的報道和對維特的採訪。但迄今為止,我一直用的是筆名,而去維也納以及向維特自我介紹則用了真名。所以我不得不請示莫洛托夫怎麼辦。「您可以用自己的名字,」他果斷地說,「再沒有必要用筆名了。」莫洛托夫不再為我擔心了。貝利亞已經被槍斃。可是,莫洛托夫熟知我們官僚的習性,認為有必要再保護我一段時間:他將我列入了1954年印度支那問題維也納會議和1955年夏維也納高峰會議記者組的名單,以及1955年「冷戰」開始以來第一個訪問美國的蘇聯七人記者組。接下來一切便自然而然了。至於維特的建議,他所談到的許多東西得到了實施。1954年在柏林舉行了兩個大國的外長會晤,當年夏天舉行了印度支那會議。接著,1955年與奧地利簽署條約,佔領軍撤出其領土。此後,阿登納訪問了莫斯科,蘇聯與聯邦德國建立了外交關係,德國戰俘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