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翅膀・飛翔(18)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

，其實，做什麼不要趁早呢？當一件事物成為潮流，他的價值基本上已經蒼白了——像F4，像IT，——我們是群居動物，太喜歡扎堆；扎進去的時候，才發現風景也不過如此。

因為，好的風景已經被早來的人先佔去了。

凌晨一點，張姐睡得沉沉，硬座車廂里不關燈，真是德政。

2002年8月21日晴到如今，咦，我怎麼想起「重到須驚」

這句詞兒來了？我只是想說，到如今老同學重聚似乎真的流俗了。

今天貓為答謝我與蛙幫她退班成功，特意在「百姓人家」

請我們。

那地方剛剛開業，舞榭歌台、亭台樓閣地大手筆裝修，中西合璧，包間的風格又頗有歐風。

偌大的廳堂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反正中國人吃飯是習慣大聲喧嘩的，感覺特有氣氛。

我們如今在一起，附庸風雅的不談，那種為了包裝內涵的話題，譬如電影、音樂、政治，都顧不到。

講的東西愈加切膚之痛，關乎民生大事，無外出路之類。

好像人逐漸市儈了起來，對熟悉的人剝除假面，不去刻意經營強調風格情調，那些是為了讓生人肅然起敬的必要手腕，亦是無關痛癢的交際手段。

對於我們這票人，互相連小學時候打架的「劣跡」

都知道，也就再無必要講違心之言、客套話語，所有理想、野心、不平、挫折，也都毫無保留。

所以每每吃這種飯真是要吹牛吹到嗓子啞的。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話，真是「話包」

，天馬行空，講得眉飛色舞，興緻盎然。

今天因為有蛙，是以還是略有收斂。

男生嗎，可能真的神經大條一些，較我們想得開，能屈能伸。

原本要一門心思出國的，這會兒倒盤算起公務員、報關員的考試了。

我今年折損了六級，心情已經晦暗得一塌糊塗，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來，外面偏要做得沒事人一般。

其實雖然有滿盤計劃，卻至今也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大局上未有實質性的進展。

說起來還真羨煞貓，四、六、專四、專八，步步為營，專業又好，不愁出路，不似我漏掉一步，立刻滿盤皆輸、無果而終。

父母都以大學為終極目標，對我們再無要求，彷彿出了學校門一切都唾手可得。

可是，進來之後才知道生活只是剛剛開始，煩心的事還在後面。

從前的目標那樣明確，考學而已，如今卻彷彿做多項選擇，都有可能，都不篤定，患得患失，挑花了眼，反而惶惶不可終日——真希望趕快解脫。

2002年8月23日晴北大山鷹遇難驚起輿論一片嘩然，大家都在示以同情的同時，重新探討著這個關於挑戰極限的問題。

輿論這次所表現出來的模糊與寬容是我沒有想到的，於是，這個問題更顯獨特了。

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悲壯的死應當死於國事，「為國捐軀」

一類的新聞，輿論處理起來是得心應手的。

我們會不吝惜各種英雄主義的褒獎，號召全社會學習。

但這次是個例外。

迄今，好像人們的觀念尚不適應將挑戰極限作為一個崇高的死亡理由，尚不能將這一點與高尚的社會意義相等同。

幾年前那位名叫余純順的探險家魂歸羅布泊的時候，我們將他的形象塑造成一個具有厚重歷史責任感並熱衷公益事業的社會活動家，這樣大家似乎也就找到了大張旗鼓宣傳的理由。

而如今，新聞界顯得笨拙了，他們不知道應當如何去界定這個類型。

說到底，是我們的社會價值尚不把對人生意義的探討視作壯舉，我們更關注的是每一件事情的社會意義，即對於最廣泛人群是否有勸善和激勵的實際效用。

這種態度無可非議，但這恰恰造成了新聞評論思想的一個盲區。

於是才會有眾口這樣模糊的表態。

我個人對探險持保留態度，秉承實用主義，縱然登山潛海、考古勘探，也都有明確的目的性。

但作為不從事專業職業的其他人，進行登山這種危險的運動無疑有些出位。

人生有許多極限等待去突破，何必在這裡尋求刺激。

生命遭遇阻隔，再積極的人生態度也便無從談起。

但從公眾的角度，人都去了，不必再苛刻地評價行為的值得與否，同情應是主要表達的情緒。

因此作為媒體，能做的也只能是在表示同情之餘為其他人提個醒了。

那麼挑戰人生極限究竟有沒有意義？我看到一個個案，隊伍中的一位福建籍學生的哥哥就是不贊同的。

這其實是國情使然，我們沒有歐美人探險的傳統，連孔子提「仁」

都有一個匡世救國的功利性在其中，不讚賞行為的無目的性。

歐美是因為極限記錄太多而去編製吉尼斯記錄，我們國家人卻是為了進記錄而苦練，本末完全倒置。

而今西學東漸，我願意相信有人接受了西方人的冒險精神，培養了有別於傳統的人生態度。

話說到這，有沒有意義其實沒有統一答案，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而已。

2002年8月27日晴假期將盡，情緒數次起落，知道自己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假期中的一大收穫是交了一個網友，——嘿，曾經以為網友和我是會絕緣的，人生真是驚奇處處。

最初不過是他在我講《英國病人》原聲的帖子下面跟上謬讚我，網路上的高人太多，我一貫不敢逞強，況且那張跟貼實在是專業，種種音樂名詞看得我目瞪口呆，遂回貼以表欽佩。

然後開始留言，此人在歐美音樂上的造詣甚深，常常一連串的英文炫目，更讓我五體投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