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訂閱比例不足,請補齊訂閱量「監馬尹府上執事求拜?」聽到門人稟報,石淳吃了一驚。
他昨日還發愁不已,生怕這巫苓跟田恆一般,是個養不熟的。萬一哪日待得煩了,就要甩袖而去。未曾想只是去了許府一趟,竟然就傳出了名聲,引得人登門。
這可是好事啊!
巫苓如今身在鄭府,是他家公孫請來的巫者。若是能讓卿士相求,豈不落下了人情好處?公孫在楚地這麼久,也沒結交多少權貴,如今靠著個巫醫,倒是有了幾分起色。而巫苓術法著實不弱,若是再治好幾個,更要錦上添花。哪怕有朝一日,她要另攀高門,這些好處,總也是留下的。
況且,她若名聲大噪,公孫那些非分之想,怕也要淡上不少。這豈不是一舉兩得?
想明白了關竅,他立刻笑容堆面,出門迎客。而那巫苓聽聞有人求診,也不推舉,大大方方應了下來,隨人前去。一掃前幾日的頹唐,石淳精神大振,只覺事有可為!
若是公孫能再擺出些重賢好客的姿態,還怕比不過那宋國質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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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盼來許仲登門,吾幸甚也。」沒料到老友來訪,公子罷含笑迎上。
「也是家中有事。」許偃笑著向對方行禮,兩人沿著堂塗小道三揖三讓,全了禮數,方才入正堂坐定。
「聽聞君上近日沉迷「繞樑」,已幾日未朝。可有此事?」最近忙於家事,許偃並未入宮,故而也是剛剛聽聞這消息。
楚王好琴,宋國質子華元便獻上了一把好琴,名曰「繞樑」。得「繞樑」后,楚王愛不釋手,日日在渚宮彈奏,連政事都不顧了。如此大事,他們這些賢君子,怎能不掛在心上?
公子罷卻擺了擺手:「許仲知之晚矣。小君昨日勸諫,言『昔桀好妺喜之瑟而亡其身,紂好靡靡之音而喪其國,今君繞樑是樂,七日弗朝,君樂亡身喪國乎。』聽聞此言,君父便以鐵鎚琴,將其毀之。」
繞樑可是名琴,鼓之,其聲裊裊,繞於梁間,循環不已,竟然就這麼砸了?許偃驚詫異常,又大為感慨:「小君賢哉!」
王妃樊姬確是難得一見的賢婦,然則公子罷面上顯出羞意:「那華元獻琴,也是經吾指點,實在愧不如人。」
許偃倒不怎麼意外。華元入質后,頻頻與諸公子、卿士相交。其人長袖善舞,又圓滑豪邁,交遊很是廣泛,能從公子罷嘴裡問出君上喜好,也不奇怪。
許偃笑笑,轉過了話題:「說起質子,吾家阿惟能痊癒,也多虧鄭國公孫家中的巫醫。此姝術法精深,手段莫測,只花三日功夫,就讓吾兒恢復如初。若不是親眼所見,實難相信。」
公子罷眼底顯出訝色:「真有此事?小君子是何癥狀?」
「鬼神侵體。」許偃低聲道。
公子罷的面色頓時凝重起來:「可是失心之症?」
「並非,只是小兒癇狂。」許偃解釋道。
聽聞此言,公子罷眸子頓時一黯,又覺不對,趕忙補救:「能治癒便好……」
只可惜,他話中喜意不多,說得勉強。
許偃跟公子罷相交十餘年,哪能不知他的心思,輕聲道:「吾今日來,正是為此事。吾兒雖不是失心之症,但這奇症,巫苓未必不能治。」
公子罷卻嘆了口氣:「都三年了,找過不知多少巫者,阿元也未見好轉。那名聲大噪的巫湯,也只是能讓她安靜數日而已。怕是無望了……」
許偃卻道:「正因是巫湯看過,吾才來尋你。那巫湯可沒治好公孫黑肱的喘疾,巫苓卻手到病除,如今又治好了鬼神侵體。季羋的病,說不定也能治癒。」
他們兩人說的,正是公子罷的小女兒羋元。此女自小伶俐可人,深受公子罷寵愛,誰料前歲突然患上失心之症,神志昏昏,胡言亂語,整日呆坐房中,猶如痴兒,有時又狂躁不堪,傷人害命。這等病症,自然要求巫問葯,可是不論宮中神巫,還是民間游巫,都無法化解。巫湯可能是最靈驗的一個了,也只有他施法用藥,能讓羋元安寧數日,不顯病態。
此事,已成公子罷的心結。誰料許偃竟說,那巫苓術法更勝巫湯。公子罷目中又顯出希望神色,遲疑片刻,卻又搖頭:「萬一不成呢?巫湯本領已是不差,若換了人,反不如初,豈不要糟?」
好不容易穩定下了的病情,要是因為不信巫者,擅自換人,可是不敬鬼神,說不定要出什麼亂子。
許偃倒也不敢硬勸,想了想才道:「吾聽聞又有人求到鄭府,不如再等幾日。若是那巫苓術法當真高超,自可再行定奪。」
這也是個穩妥的法子。公子罷最終微微頷首:「如此最好……」
※※※
來到監馬尹府上,楚子苓立刻明白為什麼會請她治病。患者是位女性,年近四旬,卻已為人祖母。可能是早年小產傷了身,最近又七情變化,血淤氣陷,不能節制經血,導致崩漏。這等隱疾不便告人,拖了足有三四個月,病人早已面黃肌瘦,奄奄一息。若是持續下去,就不是單純婦科病的問題了,很可能危機生命。
確定病症后,楚子苓立刻取針,刺膝上血海、地機兩穴,不多時就止住了漏下。至於方子,也是湊手的,紫珠草碾粉,用雞蛋清送服,其後便可滿滿調養。
一番診治,病人容色稍好,感激涕零,連帶身邊伺候的家眷也千恩萬謝。楚子苓又想了想,喚蒹葭取來艾條,指點她們怎麼艾灸隱白、大墩,按摩三陰交穴。找這幾個穴位並不算難,若是能自己施艾按摩,對於治病和療養都有大用。其他親眷遇上類似情況,也能應急。
治好了病人,她並未留下用飯,而是準備前往許府複診。監馬尹千恩萬謝,也送上了滿車禮物。楚子苓對於這些並不介意,富家取金,貧家贈葯,本就是楚氏一脈的慣例。
楚子苓自覺無礙,蒹葭卻忍了又忍,等上了車,終是問道:「女郎,為何要把術法傳給她們?」
今日出診,楚子苓帶上了蒹葭。田恆雖然精通楚語,但畢竟是個男子,不是什麼病人都方便見的,換個小丫頭就好多了。蒹葭對於治病也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卻沒料到會冒出這麼一句。
楚子苓笑了:「這等病,靠的就是平日。女子生來不易,總要有些惜身的法子。」
她給病人講的,又何止是艾灸一道?所有婦衛保健的注意事項,都在平日衣食住行上,需要小心對待。現在的生育年齡這麼低,女人大半輩子都在鬼門關上徘徊,能掌握點小手段,總是多一線生機。
蒹葭眨巴了一下眼睛,實不知該如何反應。她最崇拜的就是女郎的神異手段,此等妙法,怎能輕易傳給外人?然而今日,她竟連奴婢們也不避,就不怕這些人學了妙術,以後再也不尋她瞧病嗎?女郎當更愛惜這些術法才是啊!
見蒹葭依舊糾結的要命,楚子苓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願意跟我學些本事嗎?」
什麼?蒹葭一雙大眼睛瞪的溜圓,,結結巴巴道:「奴,奴能學嗎?」
「怎麼不能?」楚子苓倒是十分輕鬆,「學些本事,也好跟在我身邊幫手啊。」
如果她有朝一日要離開鄭府,還是想帶上蒹葭的。這小姑娘心思純正,手腳伶俐,倒不失為個助手,可以教些醫護手段。而且在她身邊,總好過在鄭府當個奴婢。
「奴願學!奴願學!」蒹葭立刻膝行兩步,爬到楚子苓身邊,疊聲道,「若女郎肯教奴,奴不嫁人也行!」
楚子苓頓時窘了:「這跟嫁人有何關係?」
學點基礎而已,能花多少時間?再說了,就算後世讀到博士,想嫁人不還是能嫁嘛。
蒹葭卻認真無比:「不是學巫法嗎?巫怎能嫁人?」
楚子苓愣了片刻,這才明白過來,難道這個時代的巫婆神漢不能娶嫁?她不由失笑,搖了搖頭:「不妨事的。」
她又不是真正的巫師,自然沒這講究。況且有些醫學常識,等嫁人了也是有好處的。不過這些,楚子苓倒是沒有細說,只任蒹葭在那邊興高采烈的說個不停。
一旁田恆看著鬧成一團的兩人,唇邊卻沒了笑意。若是當年……只一閃神,他便無聲的挪開視線。
誰料對方還沒回答,一直跟在身後,默不作深的年輕巫醫,突然邁闖入了巫舍。這下別說是許偃,就連巫齒身邊的弟子都大吃一驚,立刻有人想要去攔。巫齒大袖一展,攔住弟子。一雙陰森眸子,盯著那女子身形,唇邊滲出微不可查的冷笑。
楚子苓並沒注意這廂小小的波動,疾步走到了那孩子身邊,扶住了那瑟瑟發抖的身體。一雙圓而漆黑的眸子,畏懼的看了過來。這是飽受驚嚇才會有的眼神,他怕自己,還是怕給他治病的人?
這是碰上神漢了吧?就算知道古代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巫醫崇拜,她也是第一次碰到現場,心頭難免有些火氣。小心用掌心貼了貼孩子的額頭,滿是冷汗,有些發熱,幸虧熱度不是很高。
「能站起來嗎?」楚子苓放緩了聲音問道。這鬼屋一樣的地方,可不適合看病。
然而還未等她扶起那孩子,對方身體突然顫動了起來,很快,就兩目上視,四肢抽搐,連口中都冒出了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