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直球與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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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一很快就過去了。在升國二的春假,三月初,幸村精市生日的那天,幸村媽媽遞給幸村精市一封沒有收件人也沒有發件人的信。
純白的信封用紅色蠟泥封住,印章圖案是六枚兩排小小的銅錢。
幸村精市小心地拆開信封,從裡面掉出來的卡紙上是三日月明的字跡:
「到這來。」
是什麼解謎尋寶遊戲嗎?
幸村精市思索了一會,收拾東西去找真田弦一郎。
橫三豎二的六枚銅錢是古代武士家族真田一族的族徽。
他從弦一郎那裡拿到一個手編的竹劍小掛件和一封新的信,這封信裡面的卡紙印著莫奈那幅「在花圖中畫畫的莫奈」。
是他最喜歡的印象畫派的先驅畫家。
所以說這次的謎題和畫有關?
他和明在畫畫方面的共同點……
幸村精市找了一圈三日月明知道的他畫畫的地方,在畫室他喜歡坐著的窗邊位置撿到了不屬於他的畫夾。畫夾里有一幅畫,不知道三日月明是什麼時候畫下了幸村精市低頭傾身塗抹色彩的模樣,喜歡激烈著色的三日月明畫的幸村精市沐浴在柔光下,顏色透明而溫柔,畫面乾淨清新,幸村精市幾乎可以看到畫上的他伸展出一對漂亮的翅膀。
明心中的他,是這個樣子的?
幸村精市看著那幅畫,心裡莫名的情緒悄悄冒了個尖。
放畫的畫夾里藏著第三封信,信里什麼都沒有,但是信封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是他最喜歡的矢車菊的味道。
幸村有點明白三日月明的思路了。他回到自己家,無奈地從忍笑的媽媽手裡接過第三封信和一盆盛開的明藍色矢車菊。
藍色是他最喜歡的顏色,矢車菊是他最喜歡的花。
幸村媽媽看著小心觸碰花瓣的兒子,又遞過去兩瓶水,「明醬說你跑了這麼久,記得喝點水。」
幸村已經完全沉迷在這場尋寶遊戲里了,他打開水咕嘟咕嘟猛灌幾口,拆開第四封信。
接下來他在之前看流星雨的山上拿到了第五封信和一本雷諾阿的畫集;在神奈川海邊釣魚爺爺那裡收到第六封信、一份還溫熱的便當和《神奈川海浪》的臨摹手繪書籤;在給三日月明過生日的屋頂貓屋咖啡廳聽著為他播放的勃拉姆斯第四交響樂喝掉溫度正好的一杯熱抹茶牛奶,領走了第七封信和一隻紫藍色眼睛的貓。
這些地方都是他和三日月明走過的地方。
幸村越來越迫不及待,他想快點見到這場尋寶之旅的策劃人。
快點,再快一點。
第七封信里是弓形彎月的照片。
幸村趕到三日月明的家時,天已經黑了。
他背著裝得滿滿的書包和一個畫夾,手裡提著貓袋子,滿心歡喜只想找到為他策劃了一場別出心裁的生日派對的三日月明。
他沒有多繞彎路,徑直走到三日月明曾經爬上去哭的那棵樹,在就要碰到樹的時候,他聽到上空傳來「嘭」得一聲,幸村精市本能抬起頭——
然後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伴隨著橘色的焰火,在天空上閃耀。
「生日快樂!幸村!」三日月明從樹后繞出來。為了在不允許燃放煙花的三月獲得許可,她前前後後拜託很多長輩從中疏通關係,終於在認識幸村精市之後他的第三次生日獲得了特別許可,只為一個人送上一場盛大的煙花。
「幸村果然聰明,每一個地方都能找到。」三日月明開心地冒泡泡,這場解謎不光幸村玩得酣暢淋漓,她在接收幸村遊戲進度的時候也感動得不行。
本來她還擔心這場解謎設計的太難,幸村會想不起來——
象徵初遇的真田家,她看幸村畫畫的畫室,幸村家院里她種下的矢車菊,一起看的獵戶座流星雨,神奈川海邊的漲潮,貓屋咖啡廳里一起坐在貓爬架下畫貓。
這些,原來幸村和她一樣,都記得啊。
「這場煙花,是只送給幸村一個人的最後大禮哦?」三日月明笑著說。
幸村怔怔地看著獨屬於他一個人的煙花大會,低頭去看煙火下對他微笑,露出兩個小酒窩的三日月明。
曾經加速的心跳,溫暖的溫度,莫名的情緒……阻隔這些的理智醉倒在她的酒窩裡,叫做「喜歡」的植物開始在她的微笑里毫無節制瘋長,「咚咚」沉重的爆破音之後,噴湧出壓滿心頭的花朵。
他什麼時候喜歡上三日月明的?
他原來喜歡上了三日月明啊。
煙花快要放完了,周圍漸漸暗了下來。三日月明點燃手中的線香花火,塞了一把給幸村精市。
「怎麼?感動得說不出話了?」三日月明笑著問。
三日月明不再是之前那個豎起滿身刺的陰翳小姑娘了。短短的時間裡,她變得自信開朗,和幸村腦海中站在劍道場上抬袖子擦汗的明亮的人漸漸重疊在一起。
不光是在她自己的領域,三日月明開始在別人的生活里明亮起來。
幸村拿著那一把燃燒的線香花火,在爆炸的花火中,覺得他如果再不說點什麼掩蓋壓制心中膨脹亂撞的情緒,他就要忍不住對三日月明告白了——
好吧他認輸,他承認,騎士先生被惡龍小姐徹底征服了。
尋寶遊戲最後的禮物他不想要煙花,他想要惡龍小姐。
但是現在還不行,會嚇到她的。
於是幸村精市拿起尋寶遊戲路上買給三日月明的草莓牛奶,欲蓋彌彰問他的姑娘:
「你想不想喝交往?」
「喝交往?」三日月明一愣。
「……哎?」
「等等,」三日月明摸不著頭腦,「你是不是想問我要不要喝草莓牛奶?」
「啊?是的,我剛才說了什麼?」
「你把草莓牛奶說成了交往,問我要不要喝交往。」
……太、太丟人了!
長這麼大頭一次這麼丟人!
幸村精市覺得自己還是立刻消失比較好。
但是他此刻和每一個面對自己喜歡女孩子的毛頭小子沒什麼不同,不想出糗,不想隱瞞。幸村緊張地大拇指來回摩擦食指,心一橫牙一咬直截了當地說:「其實我想問,你要不要試試和我交往?」
拿著一捧線香花火的三日月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一寸僵硬了。
「你說什麼?」
幸村精市說:「我喜歡你,我想和你交往。」
三日月明扭頭就跑!
「等等,明你跑什麼?」
幸村精市連忙拔腿就追。
三日月明跑進屋裡反鎖上門,幸村精市遲了一步。
「乖,開門,我有話和你說。」幸村微喘著氣,柔聲哄她開門。
「你瘋了吧。」三日月明捂著臉蹲在門后,整個人散發著熱氣,臉幾乎要燒熟了,「說什麼瘋話呢。」
幸村精市大豬頭!
「你不能把我關外面啊,晚上好冷。」
「那你快回家!去神奈川的電車不停!」
「已經很晚了。」
「天黑的早而已!」
幸村精市找不出理由了,他想了又想,忍不住說:
「可是我喜歡你啊,你開門好不好?」
這有什麼因果聯繫嗎?!
三日月明哀嚎一聲,羞得要把自己埋進地里。
「你不開門?」
「開了才是傻子吧!」
「好。」幸村精市扭頭就往院門口走,等了一會三日月明小心打開門探出頭,正好撞進去而復返的幸村精市那雙紫藍色眼睛里。
「嘭!」她又把門鎖上了。
幸村精市走到院門口摸出放在郵箱上面花盆裡的鑰匙,返回來把鑰匙插進鑰匙孔。咔嚓一聲,鎖開了。
三日月明:??!
她連滾帶爬從後門奪路而逃,打了輛車逃去了赤司家。
追到赤司豪宅被拒之門外的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站在赤司家門外,沒有高大建築物的抵擋寒風凜冽直刺心臟。他提溜起貓袋子,兩雙如出一轍的藍紫色眼睛對上,大眼瞪小眼。
「媽媽拋棄你和爸爸我,去找別的男人過夜了。」幸村精市哀嘆。
白貓轉過身,留給他一個屁股。
回家之後,他看著一起放桌子上的明藍色矢車菊和他的肖像畫,忍不住出去買了一打信紙和信封。
該寫些什麼呢……
回顧往事他怕市儈,表白心跡他怕俗套,寫出喜歡她的心路歷程他又怕矯情。平時根本不會有的躊躇和瞻前顧後盛了滿心滿筆。想了又想,猶豫再三,他開始落筆:
——我渴望從你的身邊……
走開。
收到信的三日月明找了間空教室讀信。
「我想對你說出我要說的最深的話語,我不敢,我怕你哂笑。
「因此我嘲笑自己,把我的秘密在玩笑中打碎。
「我把我的痛苦說得輕鬆,因為怕你會這樣做。
「我想對你說出我要說的最真的話語,我不敢,我怕你不信。
「因此我弄假成真,說出和我的真心相反的話。
「我把我的痛苦說得可笑,因為我怕你會這樣做。
「我渴望靜默地坐在你的身旁,我不敢,怕我的心會跳到我的唇上。
「因此我輕鬆地說東道西,把我的心藏在語言的後面。
「我粗暴地對待我的痛苦,因為我怕你會這樣做。
「我渴望從你的身邊走開,我不敢,怕你看出我的懦怯。
「因此我隨隨便便地昂首走到你的面前。
「從你的眼裡頻頻擲來的刺激,使我的痛苦永遠新鮮。」
三日月明紅著臉緊咬牙關,把寫了滿紙流氓話的信握成廢紙球,就要狠狠扔進垃圾桶——
才看到背面好像有字。
她小心把揉皺的紙展平,發現幸村精市在背面寫了一行字:
「由紀很想你。」
……這是犯規。三日月明挫敗得把臉埋進信紙。
借那隻紫藍色眼睛的貓來雙關……
裁判,裁判哪去了?
裁判啊,幸村精市選手他直球犯規。
三日月明轉頭寫了封信:
「我只想由紀貓咪,由紀精市腦袋壞了還是冷靜冷靜吧。」
過了幾天,三日月明生理痛得不行,課間趴在桌子上,有進氣沒出氣。
「三日月在嗎?」是隔壁學校高等部的學長,三日月明曾經在兩校合辦的校園祭上見過他。
「在……」三日月明正準備撐著站起來,學長擺擺手示意不用。
「失禮了。」那個學長直接走進教室,在三日月明桌子上放了一個袋子。
「仙道學長……?這是什麼?」
「有人拜託我給你這個。」刺蝟頭的學長曖昧眨眨眼,「還讓我帶一句,換你那套男生制服,不要穿制服裙了。」
三日月明茫然地看著學長離開他們教室,摸不清學長說的「有人」是誰。她打開袋子,發現裡面是一個熱熱的電熱抱枕和一個保溫杯。
三日月明打開保溫杯一看——
啊,是姜棗紅糖水?
……
她知道是誰了!
三日月明氣急敗壞地撕下一張紙,下筆如飛力透紙背:
「你怎麼這麼騷?!」
收到信的幸村精市噴笑。
他想了想,抽出信紙回復:
「我想知道你目光所看的究竟是什麼。」
如同戀人的耳語。
「我想知道你喜歡什麼,思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