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雖然嘴上這樣一刻不停地玩著人形電腦天使心的梗，但楚嘉嘉手上的動作還是很利落。

她把機械臂上的最後一個能夠替換的破損零件換好了，示意李維斯自己動一動，感受一下。

機械臂破損的邊緣再度在兩人眼前修復，李維斯伸直了手臂又彎曲，然後依次活動著五指，在燈光下流動著銀色光澤的機械臂看起來與常人的手臂無異。

「不知道給你設計機械臂的是怎樣的天才。」楚嘉嘉說道，「我最多只能做到這樣了。」

李維斯停下動作，看她一邊說著，一邊傾身去收拾散落在桌上的零件。

這些零件也不夠修復它的破損，這隻機械臂的構造遠遠超出了她的知識範圍，她做不到完全修復。

李維斯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只是楚嘉嘉沒有正對著他，所以錯過了他的神色變化，而許茂也在全神貫注地看著這些形狀少見的零件，沒有注意他。

「嘉嘉，你怎麼什麼都會呀？」許茂手裡拿著兩個零件，抬起頭來，一臉大開眼界的表情，「你怎麼學會的？還有，李維斯的手臂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大概是打架的時候被弄壞了。」楚嘉嘉解釋道，「而且剛剛來不及修復破損的地方，在雨里進了水，有點短路。」

什麼啊，機械臂都不防水的嗎？

許茂想著，轉頭看向李維斯，看到他波瀾不驚的表情，就好像這機械臂好與壞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一樣。

「在沒有破損的情況下，當然是防水的。」楚嘉嘉實事求是地道。

這機械臂的科技含量比地球現行的同類機械義肢要高得多，不然這個東西安裝上身，總不可能讓人每天洗澡的時候把它拆下來，等到洗完再裝回去。

這樣不僅不合理，而且光是重新連接神經都會讓人痛死。

她收拾好了工具箱，看著李維斯的手臂現在活動起來比剛剛靈活了一些，只想著明天在做完實驗之後，要去五金市場找一找，看有沒有合適加工的零件。

這些零件買回來，能夠直接用的可能性不大，估計還要到學校的金工實驗室去借台數控機床來處理一下。

「肚子餓不餓？」

李維斯本來在看著她沉思的樣子，幾乎可以聽到她腦子裡思維轉動的聲音，忽然聽到她這樣問，才意識到楚嘉嘉正在問自己。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楚嘉嘉就站了起來，把工具箱拎回了原位，說道：「我去給你們煮點東西吃。」

「有東西吃！」

一聽到有東西吃許茂就來勁，李維斯看著這個戴眼鏡的女孩子歡呼雀躍地跟在了楚嘉嘉背後，一疊聲地追問道，「有什麼東西吃？」

開放式的廚房裡，楚嘉嘉走到了冰箱前，一面檢查著裡面的東西，一面對身後的人說道：「有餃子，要吃嗎？」

許茂：「好啊！」

楚嘉嘉於是燒了一鍋水，把燃氣灶的火開到了最大。

水很快就開了，楚嘉嘉在鍋里下了餃子，然後蓋上蓋子，看著水蒸汽在上面迅速地凝結成液滴，然後匯聚到一起，形成了水流向著鍋里流去。

許茂在準備調料，她一邊往醬油里放著辣椒醬，一邊拿起了一罐芝麻醬，問楚嘉嘉：「嘉嘉，你家裡的調料準備怎麼這麼齊全啊？我記得你不是經常在家裡開伙的呀。」

而且這些調料看起來都日常在用著，真是太奇怪了。

「我這個學期一個人住在這裡，想吃得豐富一點的時候就會叫個火鍋。」楚嘉嘉隨口編了個解釋，「所以就把配料都弄齊了。」

李維斯坐在沙發上，聽著她的聲音落下，又聽到她的舍友說道：「哦哦，是不做菜的話，火鍋確實超級方便，你這一說我都好想吃火鍋了。」

「現在太晚了。」正在煮餃子的人說道，「要不明天你跟我回來，我們再一起叫份火鍋吧。」

「好啊。」許茂立刻答應了下來，然後還沒有放棄剛剛那個話題，「你的機械修理是在哪裡學的？」

楚嘉嘉的聲音這回隔了片刻才響起，說道：「不大記得了，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吧。」

跟表面上的困惑不同，她心裡在冷靜地想道：跟機械天才談戀愛，總會受到他的熏陶，就像跟絕世名將有過這麼一段，也從他那裡學到了行軍布陣。

跟這些氣運之子談戀愛，除了會傷情之外，其他是很好的，能學到很多東西——除了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辦法改變她哥哥身上的星煞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看著餃子從鍋底浮起，楚嘉嘉用棉布包著鍋蓋，把它掀開了，鍋里頓時飄出一種餃子特有的香氣。

「哇，芹菜餡的！」李維斯聽她的舍友歡呼道，「太好了，棒！」

楚嘉嘉想，秦雁回也許是想到他離開之後，就沒有人再給她做飯了，所以包了足夠多的餃子跟包子放在冰箱里。

她這次一口氣下了一百多個餃子，還端出了一盤放在旁邊先解凍，一點也不心疼。

「把碗給我。」她對許茂說道，然後用漏勺把餃子舀了起來，又在湯里撒上了鹽跟芹菜末，讓她端上了桌。

「吃餃子啦！」許茂探出身去招呼李維斯過來，「你要什麼醬啊？」

三人在桌旁坐下，面前放的都是一樣的碗，只不過楚嘉嘉給李維斯裝的餃子特別多。

「吃吧。」她拿起了筷子，說道，「不夠的話我待會再下。」

李維斯看著面前的餃子，沒有動作。

楚嘉嘉怕自己給他臨時修好的機械手臂不夠靈活，在他手邊放的除了筷子，還有調羹。

許茂已經忍不住開動了，楚嘉嘉看著他，只問道：「不喜歡吃嗎？不喜歡的話我給你下點麵條。」

「可能他沒有吃過餃子吧。」李維斯還沒有說話，就聽桌上的另一人說道，「真是貧瘠的人生啊……」

許茂覺得這餃子好吃極了，一咬下去就有鮮美的湯汁從其中爆出來，她覺得自己可以再吃二十個。

她說著，又往嘴裡舀了一個，然後就看到那雙冷淡的黑眸掃向了自己。

許茂：「……」

用眼神恐嚇完這個過於聒噪的電燈泡之後，李維斯才拿起了調羹，然後交換到了左手。

他吃東西的動作很文雅，低垂的睫毛像兩片漆黑的蝶翼，那濃密度，讓很多女生光是看著都容易產生嫉妒心理。

這餃子確實好吃，皮也不像是用機器製造出來的，帶著手擀的韌勁，而且糯滑。

楚嘉嘉這才捧起了碗，喝了一口湯，覺得不咸不淡剛剛好。

她想起秦雁回在這張桌子前給自己包餃子的樣子，想著他在這方面實在是做的太好了，以至於她根本想不起要向他學習廚藝，總想著或許他會留在這裡。

吃完這一輪，她又把解凍好的那盤餃子下了鍋，然後再分給許茂跟李維斯，自己起身去清洗廚具。

水聲嘩嘩地響，這鍋太大了，塞不進洗碗機里。

「嘉嘉這餃子是在哪家買的？」許茂的聲音響起，帶著滿足感，「太好吃啦！」

「哦，老闆不做生意了。」楚嘉嘉背對著她，隨口應道，「回老家結婚去啦。」

「……」許茂被噎了一下，這個flag，真是立得飛起啊。

然而她看了一眼同桌的李維斯，這個人卻像是完全不懂這些梗，只是看著楚嘉嘉，卻對她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他依然沒有穿上衣，身上的白色繃帶還是跟金屬手臂相映成趣，彷彿一幀電影畫面。

許茂移開了目光，這樣的危險人物，還是不要多看的好。

吃過熱騰騰的餃子，在餐桌旁坐著消了會兒食，公寓里的落地鍾就敲過了十二點。

洗碗機清洗廚具的工作剛好完成，楚嘉嘉拍了拍手，對兩人說道：「走吧，帶你們去客房。」

秦雁回在走之前把她的公寓都好好地打掃了一遍，只要把蓋在床上的布掀開，就立刻能夠睡人。

對這樣除了能夠增添她的不舍，其他並沒有什麼卵用的細心，楚嘉嘉不該如何評價。

她指著二樓盡頭倒數第一間房，對許茂說道：「你睡這間，明天我起床叫你吃早餐。」

「愛你！」許茂本來擔心自己的電腦跟手機都壞了，沒有鬧鐘，靠她自己意志力根本醒不來，聽到楚嘉嘉這樣說，頓時就放下心來。

她跟楚嘉嘉道了晚安，飛快地溜進了卧室，剩下李維斯跟楚嘉嘉站在走廊上。

「跟我來。」李維斯聽她對自己說道。

楚嘉嘉帶著身後的人，向著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去，來到了一扇打開的卧室門前。

「這是你的房間。」她微微仰著頭，對比自己高了許多的李維斯說道，「你留在我這裡的這段時間，就睡在這裡吧。」

說著，像是怕他在陌生的環境里沒有安全感，又補充道：「我就睡在你對面的房間。」

李維斯點了點頭。

楚嘉嘉見狀便說道：「時候不早了，先睡吧。」

然後看著他轉頭進了卧室，在關上門前對自己說了一聲「晚安」，那張俊美的面孔慢慢地掩映在門的陰影里，連同子夜般的黑眸也一起隱沒在了其中。

「晚安。」楚嘉嘉對他點了點頭，也轉身回了自己的卧室，隨手把門關上。

雨後，月亮重新從烏雲里冒出頭來，清輝透過落地窗和被風拂動的白色窗紗，照在了房間里。

楚嘉嘉就著床頭的燈光看了一會兒書，想著要如何安頓李維斯。

畢竟他跟先前所有來她這裡的人都不一樣，他失憶了，而且那隻手臂還有點問題。

也不知道他會在這裡呆多久，楚嘉嘉覺得這次系統送人過來，跟上一次的時間太過接近了，她還沒好好地調整心態。

不過有句話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不知道的事情，等明天睜開眼睛，也許就能解決了。

她放下了書，伸手關掉了檯燈，然後躺在床上拉起了被子，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微涼的晚風帶著泥土的氣息，從沒有關上的窗吹進來。

楚嘉嘉在睡夢之中，忽然感到從窗外投進來的月光被一層陰影擋住。

她睜開了眼睛，聽到樓下的落地鍾正好敲過了三聲，知道現在是凌晨三點，然後就看到床邊站著一個人影，幾乎把她嚇了一跳。

然而楚嘉嘉迅速地壓住了聲音，意識到站在自己床邊的人是誰。

李維斯身上穿著原霆的衣服，因為背著光的緣故，所以輪廓顯得有些模糊，只有那一雙眼睛映著月光，在黑暗裡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李維斯？」楚嘉嘉感到有些頭疼，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的聲音裡帶著睡意，半夜三點多，無論是誰被這樣注視著醒過來，都會感到睏倦。

「別怕。」李維斯輕聲道，「這裡有敵人。」

他像是還呆在他來的那個世界里，可能是一覺醒來，被觸發了某些記憶。

「你繼續睡。」他說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兩人在黑暗中長久的對視著，楚嘉嘉最終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這裡很安全，不會再有人來追擊你了。」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人卻不為所動。

楚嘉嘉知道，這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地球位面是個什麼情況。

根據她跟那個神秘存在的交易，她所在的地球位面會得到一個防護罩，阻擋那些想隨意進出的人。

除非是經由她的同意，或者經由系統的同意，否則沒有外來者可以進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曾經來過這裡的攻略者想讓自己或者他們的後代回來這裡，把地球穿得千瘡百孔。

「我不放心。」李維斯說道。

站在月光中，像是一尊俊美的雕像，蒼白的面孔又像是趁著月色而來的吸血鬼。

楚嘉嘉心想，他這個樣子看起來更像是電影里那些從未來回來保護目標的機器人戰士了。

「好吧。」她妥協了，說道，「那你別站在那裡。」

既然是一定要留在她房間里的話，那就換個位置吧。

她從靠近窗戶的這一側床移到了另一邊，然後拍了拍床上空出的位置，對他說道：「上來。」

站在月光中的人神色微妙地變化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楚嘉嘉的床上，楚嘉嘉的床很大，足夠讓兩個人睡，而不會互相影響。

她靠在床頭，雖然現在她並沒有心情跟他展開戀愛劇情，剛剛送走秦雁回，她的感情殘餘還沒有那麼快消除，但是李維斯好歹也是被系統送到她這裡來的人。

只要他在自己的位面，就要好好地對待他。

本來被送到她這裡來的攻略者就已經是非常不幸的氣運之子，如果在這樣的隱藏獎勵關卡里都還要繼續黑化的話，那他們的人生就真的沒有一點光明可言了。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她睏倦地掩唇，打了個哈欠，說道，「在我的床上，你不是可以更加就近保護我？但是不要打擾我睡覺，我明天還有實驗。」

像是被「就近保護」這個詞所打動，站在窗邊的人終於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腳步落在地毯上，像貓一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有些猶豫地在楚嘉嘉為他空出來的那一邊床上坐了下來。

楚嘉嘉立刻道：「睡吧。」

然後就躺在自己那一側，蹭了蹭她的枕頭，很快又睡著了。

月光里，李維斯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

他那俊美但缺乏情感的線條像人類一樣軟化了，眼裡也浮現出了溫柔，不再迷茫。

他數著楚嘉嘉的呼吸，確定身旁的人已經熟睡了，這才伸出手來，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