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許一世任性
龍身金色,泛著日光,閃閃升輝。
此處距離地面,更是目不可見山頭,天地似乎成了一副畫卷。鋪開在眼前,抬頭就能夠看到白雲從身旁掠過。
龍身不寬,站著卻很是平穩,四周咧咧如同刀鋒掠過的風聲,飄散而開。卻沒有一記風刀,刮在身上。
白衣少女的臉色是迷茫的,迷茫得有些朦朧,似是不敢相信這一幕,又似是在懷疑。
終於,她的神色被聲音徹底打亂:「重新認識一下。我,陸成。」
一段很是久遠,甚至很不想提起的記憶,再次從內心中湧出。
其實她以為自己忘了,可是她卻一直都忘不了。
被拉入到現實后,獨孤小藝再次重新打量陸成時,發現陸成現在的稜角分明,少了些之前的狂傲。
但那身子依舊挺拔,站在龍身上,對著自己笑。
那種笑,是與當初在怨龍坑看到他時,另一種不同的笑。
不傲然,卻依舊很自信。
或許,真的再也不是那個狂傲的年紀了。也或許,他經歷了很多的東西。
「你?怎麼會在這?」獨孤小藝的聲線帶著迷茫。
這裡可是金鍥國,是大唐之下的一個屬國。
與青雲國這種根本就不在大唐境內的小國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青雲國在大唐的西北還要靠北,而金鍥國卻在大唐的東南。兩者之間的差距,不可道計,莫說五年,沒有正確地路線,光是那大荒,就要花費人五十年,甚至五百年的歲月,也穿不過。
即便能夠穿過,那也只是到了大唐的邊境……
「我在長安城,聽說過你。而又受到了別人的拜託,就過來了。」陸成突然發現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初,獨孤小藝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被青雲國主逐出了青雲,清除了國籍,可謂灰溜溜也不為過。
雖不是陸成本意,卻終究是因陸成而起。
獨孤小藝神色微微一僵,臉色複雜中,帶著更多的是茫然:「你是說?那?」
她突然指了指遠處,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那升不易。
只是,她在第一眼看到升不易的時候,就有些恐慌,畢竟,他能夠將自己從大唐的皇宮都給擄出來。
可現在回想起來,她才想起,那個升不易就算再如何性情大變,也不至於把她救出來。
若真是這麼算的話?
獨孤小藝想到了一種可能。
「那人就是我。亂了你的婚禮,你不會覺得我做得多餘吧?」陸成看著遠處,似是很不在意地問。
獨孤小藝的神色立馬變得局促起來。
「怎麼會?不會。」她忽然耳根子有些紅。
她想起自己說過的話,變得有些羞怯。只有她自己清楚,當初說那些話的時候,想著些什麼。
「古語有言:姻緣有三定。」
「一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二說:庭前竹馬,樹下數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三言: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前生造定,是莫錯過姻緣。」
一曰二言不在,可那第三條。
獨孤小藝變得有些拘束。
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自從回到紫府,又被紫府的人,送出之後,她就一直覺得,自己似乎少了些什麼,直到想了很久,她才想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逃不掉。也悟不了。
不管那一切是不是陰謀,是不是算計,可真實發生在身上后,就一直存在著。
想著想著,她有時候就認命了。
偶爾會想多些東西。
偶爾又會想少些東西,只是覺得自己有些累。
「那就好。」陸成回。
而後,陸成偏過頭,看著獨孤小藝,看著她那微微有些瘦弱的身子,嘴裡被輕風送出三個字,直入到獨孤小藝的耳里:「對不起。」
獨孤小藝整個人微微顫抖著,她自己等這三個字等了好久。
似是這三個字能把她的委屈全部給都抽空。
又似是,這三個字,把她的一切妄想全都破滅。
獨孤小藝帶著複雜地眼神看向陸成。
就一句對不起嗎?
真是一句對不起就有用的嗎?
一句對不起,又能改變什麼?
但是,沒有這句對不起,也似乎不能改變什麼。
「人只有兩隻眼,都是往一個方向看的,總有看不到的時候。」
陸成低著頭,淡淡地說:「而正因為這個限制,我們才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感覺到我們活著。」
「不知道的時候,我們總會想知道了會怎麼樣。知道的時候,還會想要是一直都不知道的糊塗蟲有多好。」
「可這世上總有知道和不知道的時候。」
「所以,遇見了並不能當成沒遇到過。」
「發生了也永遠不存在如果沒有發生。」
陸成低聲說話,似是在自言自語,可話語卻亂得他自己都聽不出來是什麼邏輯,可他還是想說。
接著他抬起頭,認真地看著獨孤小藝:「即便沒有你說的一曰二說三言。」
「但我也相信,這是天地註定的緣。」
「既然沒有道理,那就不講道理。」
「既然沒有回頭,那就不去回頭。」
「所以,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再回一次大唐?」
陸成問到這裡的時候,忽然神色有些緊張。
或許,他自己內心,從來都沒有承認,甚至是有些反抗地承認,自己內心中,從追逐到那一點點的真相的時候,就住了一個人。
從未去主動想起,也從不會忘記的一個人。
獨孤小藝看了陸成良久,神色從羞紅轉成正常,她也早就理不清陸成的邏輯和思路。
此刻只聽到最後一句話:「去大唐?又做什麼?」
陸成一轉頭,目視前方,幽幽遠遠的白雲擴散。
聲音不大不小:「都不是說,年少就只剩輕狂,何不輕狂多一點?」
「往事回不了過去,可我們終能看向前。」
「入了長安門,許你一世任性。」
那聲音,如同是梵音一般,將獨孤小藝一切的思維,神識凈化。
又像是牢籠,將獨孤小藝整個人給囚禁。
「既然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或許以前的閑言碎語有些多,那就讓他們不要再開口說話。」陸成嘴角一咧,咧得很開。
而後,他僵硬地一拉獨孤小藝的手,就如此,靜靜地拉著,什麼也不再多做,不再多說。
獨孤小藝渾身僵硬,什麼也做不了,甚至掙扎。
龍身穿過雲海,日光迎來。
萬般彩霞穿身而過,金色朝雲,永在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