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三章解除契約有苦衷】
一場慶生飯吃得莫名其妙,家裡突然多了兩個病號,沒錯,是兩個。
除了兜子,還有梁叔夜也病了。
兜子休了學,蘿澀決定尊重他的意願。
事後江州也跟他認真談了,即便要投筆從戎,該讀的書也必不可少,兵書兵法,行文奏本都是無法避免的,他雖不用去學堂繼續讀八股,開筆做試帖詩,但也要跟著江州習字讀書,行有餘力再習武。
兜子欣然應下,而且經過這場試煉之後,他對梁叔夜有了特殊的感情,想要跟著他學武藝,說是叔夜哥哥提槍時特別威風凜凜,那殺伐果決的眼神,太帥太霸氣!
蘿澀沒法跟他較真,跟著管那根破竹竿叫槍。
但是她明確的回絕了兜子,因為梁叔夜也是這樣回絕她的。
那天晚上樑叔夜給了她一個落寞隱忍的背影後就消失了,聽桑柏說他到客棧里去住,十天半個月暫時不回來了。
她覺得莫名其妙,曾跟蹤桑柏偷偷去看過他一次,到了客棧大門外就被一群人攔了下來。
那些人雖身穿短打麻鞋,半臂麻衣,可氣勢絕對不像一般的市井小民,倒像是行伍中人。
虧得遇上了為梁叔夜買飯回來的桑柏,蘿澀才能進客棧,在房門外和他說上幾句話。
「聽說你病了?」
「沒事,養兩日就好。」
裡頭傳來梁叔夜疏離淡漠的聲音,聽著沒有什麽異常,可那冷淡卻讓蘿澀心下難受。
隔著門板,她猶豫地想抬手叩門,後一想既然他並沒打算請她進去,她又何必費心。
斟酌措辭,她緩緩開口,「那個,兜子他不怪你,如果你是躲著他,我覺得大可不必……而且他想跟你學武藝,不得不承認,你那兩下子還真挺瀟洒的,我想著……」
沒有讓蘿澀繼續說下去,梁叔夜堅決的拒絕了她。「我不會教他的。」
蘿澀沉默很久,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梁叔夜一夜之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眉心不自覺蹙起,甚至後面要怎麽接話她都不知道了。
「那、那你吃飯了嗎?桑柏老買那些油膩的,我回去做了給你送來吧,反正都是契約上寫著的,我可不能違約叫你拽了小辮子,日後等你養好了病,拿捏這個由頭來折騰我。」心裡隱隱怕他會開口拒絕,她當即搜腸刮肚,想了好幾種從未做給他吃過的美食,「蜜汁火腿、高湯卧果,還有軟炸腰花,現成的料兒,我去炒來給你吃,你記得給我開門呀……」
「蘿澀……」
「什麽?」
沉默良久,裡面傳來一聲嘆息聲,像是掙扎著什麽,最後他還是做了決定,「契約取消吧,那宅子我掛在牙行了,你日後也不必再麻煩了。」
強忍到最後,梁叔夜免不了破了功,他單手捂在嘴邊,止不住咳嗽,拚命壓抑的下場是報復性的反撲。
蘿澀逼著自己嘴角掛笑,將這句話當成一種解脫,把這種心情當成釋然。
她成功的自欺欺人了,「哦,那好,那你好生養病,等你好了……」她生生咽下了那句「再來看你」只裝作無所謂的道:「等你好了再說吧。」
說罷,她扭頭離開,踩在客棧樓梯上的零亂步子,慌亂得像是在逃。
等蘿澀走了,房間里的梁叔夜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在卧榻上,面容憔悴。
他身邊站著一個婦人,高挽著髮髻,雍容端莊,絕色的眉目間隱著幾分英氣,她將手裡的湯藥遞給他,淡淡道:「夜兒,跟娘回京城。」
梁叔夜合著眼,藏去了眼底洶湧的情緒,俊美的面容顯得十分平靜。他搖了搖頭,「等秋天吧,姊從涼州回朝覆命,我就回去京城。」
「你非要熬到最後一日?」婦人平穩的口吻下音線顫抖。
她早在童州安排下眼線,梁叔夜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去年他未在家中過年就急匆匆奔回童州,這已經引起了她的懷疑,一聽說他動武嘔血,她快馬一匹,帶了七八個暗衛星夜趕路到了童州。
不想他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梁叔夜睜開眼,從卧榻上咬牙起身,他拉著婦人的手安慰似的搖了搖,無聲一笑,「放心吧,死不了。」
婦人睨了他一眼,打掉了他耍賴的手,「不吃你這套,娘明兒個就回京了,你自己好自為之,那個女子……」
「好了娘,我自己會處理的,本來啥事都沒有。」
說這話,未免自嘲三分,他的忍痛決絕興許在她眼裡,還是一種終於能不受騷擾的解脫。想起這種可能,他便心痛難忍。
千哄萬磨總算送走了母親,梁叔夜解開被冷汗浸透的裡衣,把桑柏叫了進來,「這些沾血的衣服你去處理掉,另放一桶熱水給我。」
桑柏臭著臉應下,嘴裡免不得碎念一番,「早提醒少爺你了,離著大小姐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你這麽虛弱還要去逞這個強,你看驚動了夫人,害我又被罵臭頭,又被扣工錢,蘿澀姑娘還日日盤問我,我這也很難做啊……」
等到梁叔夜凜冽的眼神掃過來,他才乖乖閉嘴,抱起沾血的衣物出門去了。
破天荒的,蘿澀沒有回去,她一直盤桓在客棧不遠處的路口。
至於因由,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即便日後再無瓜葛,也得像模像樣的道別,隔著門板子說話算什麽事兒?
沒錯,她必須見到他一面!
她瀟洒的扭頭回去,可還沒走近客棧,便見桑柏抱著一堆帶血的衣衫出門,袖口上綉著暗金線——是梁叔夜的!
他竟然病得那麽重了?
不行,她得去看看他!
蘿澀偷偷繞到客棧後院,撓了撓頭,踩著堆在牆角邊的籮筐上,從院牆上一點點翻進了天字房的北窗。
她跨進窗戶,踩著椅凳下來,四周一打量,原來是客棧的套房,這裡應該是外廳,屋裡似乎沒有什麽響動,難道沒人?
貓著身,她藏在帷幔後頭,一點點挪步往裡屋走去——
卧房處掛了厚重的紗帳,騰起霧氣,一股熱水氣從裡頭湧來。
蘿澀抬起手欲掀開帳子,而後忽然有些猶豫了,自問一聲,「這樣擅闖別人房間不太好吧?而且剛說了分道揚鑣,分鍋拆夥的話兒,嘖,今天自己這是怎麽了?」
不管了!丟人就丟人吧!
正在蘿澀一狠心、一閉眼、一咬牙的心裡建設過程中,梁叔夜皺著眉,刷的一聲扯開了厚重的帳子,看見帳外的蘿澀,他顯然也大吃一驚,眸色中浮光掠過,充滿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動。
蘿澀尷尬得立在當下,看他赤裸著上身,下頭只穿了一條白色的褻褲——第一次審視他的身材,鎖骨和腰線都很流暢,精瘦有料。
腹肌什麽的她沒好意思數,不自覺的垂下了眼睛,驀地紅了臉。
「我竟不知道,你還有翻窗偷窺的愛好?」
「對、對不起,我馬上就走……」蘿澀低頭認錯,只想著怎麽來的便怎麽回去,壓根沒想到從大門走出去,而是想去繼續翻窗。
梁叔夜想要去拽她,不想他本就光著腳,沾著水,腳底一滑,瞬間拉著蘿澀一起往後栽去——
咚的一聲,兩人紛紛摔入大浴桶里!
蘿澀掙紮起來,從水底躥起,掀起了一大片水花。
她驚魂未定,覺得自己差點要被洗澡水給淹死了,剛想訴說一番劫後餘生的欣喜,扭身轉過去便撞上他赤裸的胸膛。
梁叔夜本是虛攬著她的腰,不想溫香軟玉自己送上門,逼著他勒緊了她。「蘿澀!你到底想干麽?!」
「我……」蘿澀驚慌不已,這曖昧的氣氛讓她頭腦發昏,本能的掙扎著。
「別動!」
她不斷撞上他的心口,讓他血氣翻滾,喉頭含著一口血腥味,被他強制的壓了下去,即便疼得要死,出於私心他也不願意鬆開這個懷抱。
他當著母親的面,說了那麽多違心的話,強迫自己將這個結果當成事實,就這樣算了吧,就這麽放手,相忘於江湖。
可他還沒有忘記一分,她就如此天雷勾動地火般再次撞進了他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