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個世界怎麼了

鏡子中這幅骷髏呈白玉色，但許多關節處隱有猩紅留存，甚至還帶著些許肉渣，再加上眼眶中那跳動的綠芒，嘴部一張一合間，顯得猙獰可怖。

岳峰嘆了一口氣，景象恢復正常，他拿起毛巾把臉擦乾。

這幅樣子怎麼說也看了快兩年了，他也早就習慣了。

隨便煮了些食物，吃完后就半仰在沙發上看起電視了，還拾起了從前的習慣，吃著瓜子、花生、糖果等零食，雙眼木然，幾個小時過去，似乎連眨眼都沒有。

電視節目真的那麼精彩，那麼吸引人嗎？

這雙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顯示器，毫無表情的面目，些許『咔嚓，咔咔』這樣吃零食的聲音，整個屋子的氣氛顯得十分詭異。

這不像是活人該有的生氣。

八點之後，岳峰起身站在窗檯邊，雙臂合攏，靜靜的站在那裡，白天的喧囂過後，這座城市的夜晚同樣有著活力，這附近正是生活區，此時小區外面有著露天燒烤、串串等各種小吃，擺攤的人也十分多，住在附近工作一天的年輕人大多數會在附近這兩條不大不小的步行街閑逛，所以在十一點之前，這份熱鬧不會減少。

岳峰一動不動的看著，在他的目光里，整片天空都瀰漫著黑氣，這些黑氣上個月還只是盤桓小半個城市，但如今已經快要把整個城市籠罩，繼續擴張的速度非常快。

「都是我的罪孽啊。」

低聲嘟囔了一句，岳峰低頭看向視野能見到的街道，那每一個行人身後都不斷閃現著黑色的漩渦，這些漩渦在這個世界只有他能夠看到，有些漩渦不足手掌大小，而有些已經近乎成人的高度。

從這些漩渦之中不時伸出幾隻灰青色的雙手，或是濺灑出蠕動的血團，或是從中吐出詭異的蟲忉，這些東西有些會很快消散，有些會纏上距離最近的行人，有些會四處跳動、不知所蹤。

岳峰靜靜的看著他造成的這一切，雙眼中綠芒不斷調動，身體隱隱有些顫抖，那是一種壓抑的笑，壓抑的哭。

「九幽鏡帶我來到這個世界，也把陰鬼路帶過來了，不同維度、不同空間的碰撞，讓這個世界出現了莫測的變化，人間鬼蜮，將要成型了嗎？」

想到之前的自己拋棄肉身把自己所有的血肉獻祭給九幽鏡，打開幽冥之門，穿行於陰鬼路之中，魂靈不斷變遷，煉化了九幽鏡，一路吸納了無數鬼物、詛咒，來到了這個平行世界。

沒錯，這個世界有七八成類似於地球，但岳峰很清楚，陰鬼路扭曲空間，時間在陰鬼路並非是線性的流動，而是無序的，發散的，若非他煉化了九幽鏡，得到了這幅玄骨魔靈體，根本不可能從中尋到了一處裂縫，降臨到這個世界。

血肉可以再生，面貌可以遮掩，他看上去是個人，但實際上此時的他就是無數鬼物、詛咒的集合體，他不是鬼，也不是人。

一夜無言。

岳峰沒有睡覺，他也不需要睡覺。

還是中午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在電梯中他遇到了李老太太，不過今天李老太太手上並未拿著袋子，她比以往顯得有些獃滯，雙眼無神，靜悄悄的站在電梯里，岳峰進來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電梯快到七樓的時候，岳峰嘆了口氣，身子湊到這老太太跟前，小聲說道：「李奶奶，早上我看到你兒子帶著家人來看你了，他工作忙，但是孝心可嘉啊，每個周末都回來，就是颳風下雨也沒斷過。」

「你那孫子剛上初三，正是補身體的時候，你還是趕緊回去給他們做飯吧。」

李老太太聽到他的話，似乎精神了許多，眼神也有了活力。

七樓二號門，李老太太的家中，一個短髮中年默默的坐在沙發上抽煙，他的兒子穿著桐城二中的校服，靜靜的坐在坐在沙發的另一邊，一個挽著頭髮素衣的中年女子在屋裡不停的收拾著東西，氣氛十分凝滯，幾人眼圈都有些泛紅、腫脹。

那個中年看到女子手上拿著一個茶色繡花的坎肩，鼻子有些酸澀，低聲道：「秀貞，媽挺喜歡那件衣服的，你把它單擱著吧，還有，冰箱里那些菜咱們一會下樓倒掉。」

中年女子輕聲嗯了一聲。

男孩子知道父親心情很不好，早上聽到消息后就昏昏沉沉的，見中年女子示意，他小聲說道：「爸爸，要不咱們先出去走走，換換新鮮空氣，等媽把東西收拾好，咱們再辦別的事情。」

這個中年男子紅著眼看了下老婆，又瞅了瞅自己的兒子，心中愈發酸澀，但想到這樣的環境怕對孩子心理有影響，還是勉力點頭。

他剛要起身，卻覺得這屋子裡的光線變暗了許多。

正想著去打燈的時候。

身旁的兒子猛地尖叫一聲。

他不明所以，想要說兒子兩句，眼角卻發現門口出現了一團漆黑的漩渦，宛若蜘蛛網一般，這黑暗眨眼間就把整個屋子籠罩。

房屋中的牆壁不斷的老化，變了顏色，貼紙腐朽化為灰燼掉落，所有的傢具彷彿經過了上百年的使用，銹跡斑斑點點。

他的妻子驚呆了，手上的衣服頓時掉在地上。

中年男子瞳孔收縮，心臟劇烈的跳動。

「媽，媽......」

不等他把話說完，李老太太的身影隨著黑暗瞬間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句不停重複的話悠然迴響。

「媽把飯都給你們做好了，孫子，趕緊洗手去。」

李老太太眼角發青，像是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

在自己的房子里看著電視，岳峰低頭瞅了下地板，目光不知道飄忽了多麼遠。

房子的隔音很好，小區物業也很給力，下午響亮的警笛聲只出現了一會，沒有驚動大多數住戶，幾乎悄無聲息的打掃了那駭人的血腥。

小區的公用凳子上，一個穿著棕色皮夾克的男子坐在那裡抽著煙，這名男子也就四十多歲，但頭髮夾雜著不少的白色，似乎缺少睡眠，面色有點發黃，疲乏寫在臉上。

也就一會的功夫，一個穿著警服的年輕女子拿著公文夾走過來，低聲說道：「趙隊長，已經做完痕迹檢驗了，沒有任何發現，三名死者都是心臟停止跳動死亡，雖然看監控時間顯示死者死亡不超過三個小時，但屍體血液凝滯，皮膚髮青，與近期不少案例相似。」

趙長龍用手指把煙頭夾斷，抻了個懶腰，起身接過文件夾。

正要說話的時候，他們組的一名成員小跑過來，呼哧帶喘的，在二人身旁彎著腰，不斷喘氣，雙手拄在膝蓋上，但沒有停歇，有些磕巴的說道：「隊長，又發現了一處兇案，就在隔壁樓，滿屋子都是血，你快看看去吧。」

趙長龍面色變了變，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他指揮女警繼續調查，然後跟著同事去了另一處。

他抬頭看了看太陽，又覺得陽光晃眼，抬手遮住。

心中疲憊、乏味的話語不斷迴響。

「這是第幾次了，兇案越來越多，桐城再這個樣子下去，事態越來越嚴重，總有一天是壓不住的。」

趙長龍想到最近一年來他們重案組接手的卷宗，那處處詭異、恐怖的地方，心中隱隱回蕩著一個念頭。

喃喃道：「這個世界怎麼了......」